宇文剑雪涨红了脸,吐了一口唾沫,“呸,那暴君似豺狼,凭什么和舞郎君比?舞郎君拼死救过我的性命,那暴君对你又如何。何必往自家脸上贴金。”
这大概是宇文剑雪此生说过的最刻薄的话。
义成公主道:“在旁人眼中,舞郎君又未尝不是如此?否则,他身上这些凝如油膏般的血煞气是从何而来的?我不必亲眼瞧,也晓得那煞气之后流淌的是千百万人的血。你眼中这位哪里都好,是顶天立地大英雄的舞郎君,其实才是暴君,是刽子手罢。”
宇文剑雪无视舞马略带尴尬的神情,以更加不屑的冷漠回应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则自顾讲起了自己故事。
无非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女,不慎闯入皇宫禁地,险些被千古明君塔的防御法术碎为齑粉,而杨广恰好出现,冒着性命危险将少女救了出来。从此以后杨广的影子就种进了少女的心里,缓慢而又坚实地从心房土壤吸收水份,发芽,成长,长出枝干,长成大树,直至开花结果。
她讲了很多自己和杨广的故事。但说来说去,都是她在皇城的角落里张望,气势恢宏的宫殿,巧夺天工的廊雕,棱角分明的马车,高大如山的背影,紫薇宫栏杆下的不期而遇,以及那个普天之下最威严、最至高无上的男人不经意间向她投来的饱含柔情的微笑和目光。
义成公主对隋炀帝的褒扬真诚而夸张。
八个月之后,宇文剑雪将远赴江都刺杀杨广,于兵荒马乱的街巷与舞马重逢。
那是一个注定无法入眠的夜晚,在背靠背的硬板床上,宇文剑雪告诉舞马,义成公主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
在义成公主的口中,杨广调戏母妃成了自由爱情的硕果,弑父成了对不公命运的抗争,装着女童的任意车成了毫无根据的诽谤,营建东都、累死一百万人是提升中央统治力的必然牺牲,修造京杭大运河是加强东都与江南联系的必然举措,三征高句丽成功打消了邪恶国家西侵的妄想,为子孙后代换来安宁,而开天辟地创立科举则汇集了全天下的人才。
总而言之,好大喜功乃为深谋远虑,横征暴敛终归帝王手段。
.……
然而,此时此刻,义成公主完全沉浸于讲述自己风花雪月故事的时候,宇文剑雪没有驳斥她,只因她说话时眼里的狂热跃动如一团蓝色火莲,任何人在这个时候企图浇熄火莲,只会被滚烫的高温反噬。
至于义成公主来草原和亲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她出身皇族宗亲,阿耶和杨广是同宗兄弟,是血脉之亲。
少女爱上了堂叔,爱的毫无道理又至死不渝。
杨广是千古明君啊,怎么能迎娶自己的侄女。而她又没有勇气看心爱的男人每天夜里走进其他女人的寝殿。她试着看过,看不了——上着华灯的寝癜黑漆漆一片,分明是静悄悄的夜,却有刺耳残忍又销魂的làng_jiào声在夜空中飘荡。这声音如幽魂般久久尾随着她,从大殿的角落,到难眠的床铺上,到头昏眼花的次日正午。
于是,成为公主,远赴草原,嫁给一个充满野心的异族男人,为杨广,为大隋稳住北方大患,成了她彼时彼刻唯一的选择,也将成为她一生无悔的抉择。而舞马的疑惑,终于在他北上草原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地方得到了解答。
“现在,”
义成公主抬手,望着宇文剑雪,“我要亲手摧毁从前的自己——这是一种奇妙的告别。”说完看向舞马,“而我从前的圣君,因为从前的我炽热的爱,你将活下来,但永世沉入冰封??。”
“你想进入古神墓罢,”舞马的表情严肃起来,“谁都不晓得里面有什么危险??,你需要有人探路????????。”
“知道么,”义成公主笑了笑,“在突厥,最不缺的就是愿意为我双手奉上生命的男人。”
义成公主的身影模糊起来,地道里的温度一降再降,一度让舞马以为自己漂流到海王星那充斥着水、甲烷、液氨的冰幔里。
不知零下多少度的杀气盘成了龙卷风,将舞马和宇文剑雪像粽子一样包围起来。
舞马暗自磨动牙齿,好让被紧密夹在牙缝中间的药粉洒落下来——为了杀死这个疯女人,带上宇文剑雪活着离开这座冰封的地道,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催动那种从尸怪末世带来的,一辈子只能使用三次的嗜血状态。
他必须提醒自己,这种名为【血腥马里奥】的状态,在末世时代,他已然用过一次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先已然升起的古墓之墙忽然落了下来,只在瞬间。
门壁上一幅熊怪图腾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幻化出一根黝黑色长枪,枪头下数不清的黑丝毫无规则飘荡起来,枪身四周弥漫着舞马熟悉又陌生的绝死气息。
义成公主原本高高在上的等阶压制,在这股绝死气息面前被吸收的丁点儿不剩。
她脸上的神情由虔诚神圣转为不安惶恐,她转过身子,化为一股无形之风消失不见了。
然而那股绝死的气息并不打算放过她。黑樱枪一瞬凝实,刺眼的光芒在一瞬之间又暗了下来,闪电般出现在地道的另一头,整个过程无影无踪没头没脑就像穿过了一梭看不见的空间隧道。
黑樱枪再次现身的霎那间,空气颤抖了一瞬,数十股细小的微风向四面八方凌乱散开。
随着一股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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