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摞抄写好的佛经,这是我这几日全部的心血所在。自从上了大学,我用的最多的是键盘,平日里就连钢笔、圆珠笔都很少用了,更何况是毛笔。虽然枯坐了数日,写字写得整只胳膊都酸了,写出来的字还是没有办法见人。也不知道把这些烧给佛祖会不会作数。
碧儿走进门,见我在桌案前站着,说道:“姐姐这几天一直躲在房间里写这些东西,仔细闷坏了。”我想了想,说道:“我好好像很久没出门了。”碧儿笑道:“可不是嘛,这几日来姐姐连这张桌案都没怎么离开过。”
我忽然想起多日没见水音了,最近尚仪局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就没过去。我把桌案上的笔墨收好,对碧儿说道:“我出去走走,过一会儿就回来。”碧儿道:“今天的风有些大,姐姐还是改天再出去吧,要是姐姐觉得无聊,不如就让碧儿陪姐姐下几局棋吧。”我说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碧儿又道:“用不用我陪姐姐?”我摇摇头,说道:“不用!”
我出了门,径直向尚仪局走去。五月间的长安,已是百花齐放、千红争艳。宫中处处都是花香四溢,处处都是蜂围蝶阵。
我见到水音时,她正在和另一位司乐一起指挥着一群舞姬排舞。她见了我,笑着走过来,说道:“慕雪,你怎么来了?”我说道:“过来看看你啊。”她又道:“走吧,去我的房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随水音进了她的房间,听着外面悠扬喜庆的乐曲,问道:“这又是在排什么舞啊?”水音倒了两杯茶,递给我一杯,自己留了一杯,一边啜着杯中的茶,一边说道:“你难道没听说吗?宫里要有喜事了。”
我端起茶杯刚要喝,手一顿,又把茶杯放了下来,问道:“现如今皇后正病得厉害,宫里会有什么喜事?”
“看来你是真的没听说。”水音放下茶杯,说道:“正是因为皇后病得厉害,这喜事才要抓紧时间办,一来可以给皇后冲冲喜,二来即使冲喜不成,也能让皇后走的安心。我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了,还没见哪个皇子公主的婚事办得这么匆忙的。皇上为了皇后这病,能用的办法算是都用上了。”
许是我这几天一直躲在房间里抄录经书,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我喝了一口茶,问道:“是哪位殿下要成婚?”
水音悠悠的说道:“还能有谁啊?皇后的一众子女中,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几位年长的宫女也嫁了人,其他的年纪都还小,这该成婚的也就只有魏王了。”
我的手一抖,茶杯掉到了桌子上,发出“铿”的一声。我无暇顾及茶杯是否完好,也无暇顾及水渍是否染湿了我的衣袖,耳边只有水音那句“只有魏王了”。
水音起身拉起我的手,一边帮我擦拭着衣袖上的水渍,一边担忧的问道:“慕雪,你这是怎么了?”
我缓了缓神,问道:“你是说,魏王要大婚?”水音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而且时间安排的很紧,尚宫大人吩咐要抓紧时间排练喜宴上的舞曲。”
难怪承乾说李泰最近没空,原来他是在忙这件事情。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轻声问道:“魏王要娶的是谁家的姑娘?”水音重新坐下来,说道:“是工部尚书、大安公阎立徳的女儿,她的祖母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
我依稀记得史料中所记载魏王妃好像是姓阎。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不会有结果,我虽然知道他的魏王妃不是我。但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得连短暂的欢愉也不肯给我。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我才刚刚对他打开我的心扉,结果就让我知道他要成婚的消息,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如果那样,我可以守住我的心。或者再晚一点儿,也好给我多一些欢愉。偏偏我刚刚将一颗心交付,就告诉我这个男人要娶另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谁有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我的手,她担忧的看着我,“慕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你不要紧吧?”我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水音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和太子、魏王走得都很近,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会喜欢太子的。”她顿了顿,说道:“难道,你喜欢魏王?”
我抽回手,说道:“水音,你不要再问了,我和魏王没有什么的。将来,也不会有什么。”水音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我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说完径自向门外走去,水音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跟在我的旁边走着,直到把我送出尚仪局。
长孙皇后特许我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出宫,此时此刻,我已经管不了其他了,一心只想见到李泰。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我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我也不想改变什么。我只是想去找他问个明白,问问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算什么?问问他那一首《关雎》、那一室的萤火虫是否只是他的一时兴起,随意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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