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儿七岁那年被几乎沦落为乞丐的父母卖入了青楼。卖的时候讲定了是十五贯,死活都不准再见面了。鸨母捏着她瘦小的下巴,说:“这妮子长得倒也周正,只是咋不说话?”白儿娘掂了掂挺重实的铜钱赔笑:“怕是见生吧,丫头小嘴伶俐着呢!”
眼见白儿已是十七岁了,仍旧是不会说话。鸨母要卖了她舍不得她模样清秀可人,要让她接客又怕她不会开口得罪了恩客,只得让她权充个使唤的丫头,帮着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做些杂事。
那日,有个客人来捧楼里花魁姑娘旖旎的场,鸨母支使白儿在一旁伺候。旖旎因是楼里头牌,便有些作势,梳妆打扮、涂脂抹粉,磨蹭了半天仍没来相迎。客人等得不耐,便来逗引白儿:“丫头几岁啦?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你娘怎舍得让你做个使女?”说着便顺手来拉白儿的手。
白儿自小在青楼长大,知其用意轻薄,便向旁退避。客人见她青涩,越发觉得有趣,倒了半盏酒要她饮下。白儿抗拒地挥手一格,酒盏应声落地,碎片四溅开去,残酒把客人锦衣一角弄湿了。白儿见状忙去拾地上的碎瓷。
鸨母闻讯赶来,怕开罪了客人,扬手便要打她耳刮子。倒是客人没有见责,摆手道:“妈妈莫打,是我逗她来着,丫头年幼未见过世面。”旖旎已经款款而来,鸨母便狠很拧了一下白儿的胳膊,骂:“还不走!赔钱货,成心给我砸生意不成?”
因为那天冲撞了客人,白儿被罚去厨房做更粗重的活计。可是,才过了几天,鸨母就满脸笑意地亲自来找她了。“女儿啊,你是命中注定的有福人啊!我们这里这么多姑娘都没有摊上你这样的好事呢!”
原来,那天的客人是京城的户部尚书,相中了白儿人长得标志,又是在青楼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有意要把她赎到尚书府中做个侍妾。“这可不是你的福气吗?实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老爷不嫌弃你不会说话,他就信个缘分,说你这丫头挺惹人怜爱的,今夜就来接你去过好日子呢!往后攀了高枝可别忘了妈妈平日待你的好啊!”想来鸨母定是得了不少银钱,露出两排蜡黄的牙齿,咯咯乐个不停。
又使唤婢女来与白儿沐浴更衣,换了件光鲜的衣裙,蓖头梳妆,又找了几件首饰佩带,把个白儿顿时打扮得如天女下凡,竟将旖旎也比了下去。
白儿任着人摆布,鸨母知其天性乖巧温顺,也不生疑,准备停当就留她一人在房中,到外面招呼去了。天色稍暗,白儿卸了满头珠翠,又换回了粗布青衫,仍做原先丫头打扮,开了门。人只道鸨母又使唤她出去买什物,未有诘问,便放她出去,只鸨母一人还蒙在鼓里。
已是满天暮色,白儿走得匆忙没有带得值钱的东西,只有耳上一对珠玉,是娘自小给她穿上的,舍不得拿去换钱。这街白儿本是极熟捻,鸨母平日常差她拿了单子给姑娘们买香粉胭脂的。她怕鸨母发现差龟奴来拿她,又是日已偏西,到底是姑娘家有些害怕,走着走着,就定了主意,向城外紧步走去。
城外柳庄住着一个郎中,白儿是识得的,他跟她所见过的来找姑娘的恩客们完全不一样。天儿晴好的时候,常见他在药铺旁摆了个摊儿给人看病,或有人请到家中给女眷瞧病,遇到家境不好的就分文不收,医术高明,远近有很好的口碑。白儿忘不了他的眼睛,透着温厚的讯息,像冬日的暖阳那样让人通体惬意,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叫——亓煦。
亓煦开门就见有个少女坐于门前,当是来求诊的病人,只是天色早暗,一个姑娘家怎么没有陪同的家人?见她衣衫单薄,忙将她先迎进屋里。问她哪里有恙,白儿只是摇首。又问她家住何处,她仍不答,不会说话也没有学过文墨,只是用企求的眼神望着亓煦。
亓煦一时也想不得办法,天已全暗,又不见有人来此处寻这少女,只好安排她先暂栖于厢房中,第二天再去周围打听有谁家的女儿遗失了好送回。
第二天天甫亮,亓煦关照白儿好生留在屋中就进城了。见满城都贴了白儿的画像,一打听方知是尚书家逃跑了未进门的侍妾,人失事小,面子事大,堂堂尚书看中的人青天白日竟走脱了。直把个鸨母打得遍体鳞伤,派了青楼的龟公和尚书府的家丁,挨家搜查,查出有窝藏的就扔进大牢去。
亓煦行医的生意也顾不得了,连忙赶回城外家中。
白儿见亓煦回来时一脸惊诧,便知他已知晓了来龙去脉,站在一旁哀哀地看他。
“你可是尚书府走失的女眷?”亓煦问她。
她两只小手只管摆弄衣带,泪却已下来了,只怕他是要拿她去报赏。
“姑娘虽然身世可怜,小生这里是留不得啊,还是……”他怎会不知人世险恶,这等的豆蔻少女送入尚书府岂非羊入虎口?只是这事事非非他何曾再想惹它半分?
谁知白儿忽地跪地,抱着亓煦的孺衫下摆泪如雨下,虽发不出悲音,睹其凄苦状,亓煦也之动容。
说不得,只好勉留于家中,算作他的使女,日替他整理药材,夜亓煦教其念书识字。白儿天性原是极伶俐的,不日便可使笔墨与其对答,亓煦方知少女本唤“白儿”,身世也很是凄苦,对其更加怜爱了。亓煦对外只说白儿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妹,邻里平日对其人品很是敬重,倒也少了闲言碎语。白儿想着日子也就如此这般过了,就算是终生与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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