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墨回到家的时候她爸已经收了活计从地里回来,光脚下田,腿肚子上的泥巴都已经干成了块儿状,脚上的泥却还是稀的,一踩一。info
她爸的皮肤是村里男人羡慕的古铜色,在阳光下显得很是好看,不像其他庄稼汉子脸上黄得发黑。韩子墨觉得她爸是村里最好看的男人,谁都比不上。但此时她却顾不得欣赏自家爸爸的英姿,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父亲左腿肚子,上边还有根圆鼓鼓的条状物体,一动一动,软趴趴的。
长在乡里的孩子都知道这是什么,从小大人为了不让孩子下田就拿这东西吓唬他们,说是被这东西缠上会被吸光所有的血,跟电视上演的僵尸一样,干瘪得渗人。
蚂蟥不是罕见的东西,但也不常见,村里好多人都被蚂蟥爬过,但见着自家爸爸如此还是第一次。她有些害怕,怕爸爸变成电视里的僵尸。她怕再也不能和父亲去除草,洒肥料,点豆子;再也不能在草垛子上看着父亲硬挺的脸上晶莹汗珠滑落。据说僵尸也会像蚂蟥一样吸人血,那。。。
子墨爸走路速度极快的,还没等她想好,她爸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见自家孩子傻傻地站在门口,扛着锄头招呼她进屋吃饭。
屋里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放着一盆炒白菜和一碗泡姜。子墨奶奶正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米饭从灶屋王外走,见着孙女让她先到小板凳坐会儿,说是等下就吃饭。
韩家有个规矩,当家人不落座其他人不能上桌子。
爷爷也从灶屋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咕哝着奶奶不拿筷子,晃眼看到韩子墨坐在凳子上,脸上皱纹抖了一下,转过头继续和老伴儿说着什么,也不再看她。
爷爷不喜欢她,她知道的,她妈让她别怪刚子她爸,她听话了。
刚子是韩子墨她爸,村里人都叫这么叫,她觉得跟她爸挺像的,她也说不出来。
见着父亲进的屋,现在视线扫遍所有角落却都没见着,韩子墨悄悄放了包就往屋外大爸的田走去,她爸干完活都会在那儿洗脚。家里有个后门,估摸着他是从那儿出去的。
果然,她找着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腿上边的泥巴都在水田洗掉了,露出了古铜色的小腿,只是覆在父亲腿上的蚂蟥变得更加粗大。
韩子墨身子抖了抖,走到父亲面前,她说:“爸。”
她爸让她过去。
“墨墨,帮爸爸把这东西刮下来。”
不能扯蚂蟥,会越扯越长,还会把整个一块儿皮都撕下来,只能用火烧或用刀割,但刀割也会割下皮肉。
她不敢。
刚子手上拿着打火机,还是热的,显然火烧是没用。
拿给她的刀是早上给她削铅笔用的菜刀,刚刚还被奶奶用来切过白菜,有些重,子墨小,她觉得这把刀沉得都快提不起来。
她爸摸了摸她的头,他喜欢唤她墨墨。
“墨墨,蚂蟥不可怕,除掉了就好了。”刚子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家孩子说那些好听的道理,他是个农民,一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他知道何时播种,何时插秧,何时晒谷,何时收获;他知道月亮长毛了要下雨,摸着黑也要到地里去给秧苗盖上薄膜,他知道一蛙晴,两蛙雨,他知道出门左转有杨蒿,感冒了不用吃药那个就管用,他知道很多。
但他没知识,他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是个文化人,他就算一身烂账也要让韩子墨上学。子墨,有子如墨,他希望闺女胸有墨水,不像他,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都不懂,生生受人嘲笑。
韩子墨不是个纯正的农村女娃,因为她有的时候太过沉静,太过果断。
她最听父亲的话,其次是母亲。她爸说刮,就刮;她爸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小手握着菜刀,手心还有些薄茧,她说:“阿爸你闭上眼,不要害怕。”
刚子笑了笑,顺从自家闺女的话。
“不要偷看。”小娃语气严肃。
男人嘴角笑意更深,小娃糯糯的声音将他腿上的疼痛感消去不少。他说好。
等了一会儿,腿上才有冰凉的感觉,刀子贴着皮肉,有些渗人。
痛意只持续了一会儿,异物感便消失了。韩子墨平时割猪草剁猪潲使刀子顺手,这会儿上手倒是派上了用场。
“阿爸可以睁眼了。”她说。
手法极好的,只下边的一块儿破了皮,微微渗着血。刚子拿手上备着的草药直接按上去,没一会儿就止了血。
趁着父亲敷药的时间,韩子墨眼尖地捡了个塑料瓶子,在田里洗干净,用草杆子把喝的肥头大个的蚂蟥戳了进去,塞好盖子。
“饿了吧。”
女孩眼神晶亮,看着她爸,道:“不大饿,老师给的糖很多。”
刚子伸手拉女孩的手,韩子墨伸了伸左手,又迅速将右手递了出去。牵着闺女软软的小手,刚子满脸笑容。女娃左手背着身后,握着小塑料瓶,上边渗着丝丝血迹。
中饭过后,她把塑料瓶装进自己包里,跟父亲说了声便到屋子后边的房子找艳艳。
最后她仍是一个人去的学校。
依旧很新,里边多了点东西她走得倒是有了几分底气,只是艳艳奶奶的神情在脑海挥之不去。
褶皱的脸抖得有些难看,老人只是斜着看她,“艳艳早就和邹录取学校了,只有你这种不学习的娃儿才懒到现在,以后别来找我家艳子,保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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