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先生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老之害,甚于杨、墨。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只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此所以为害尤甚。杨、墨之害,亦经孟子辟之,所以廓如也。
伊川先生曰:儒者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终则不可救。如“师也过,商也不及”,于圣人中道,师只是过于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则渐至于兼爱,不及则便至于为我,其过不及同出于儒者,其末遂至杨、墨。至如杨、墨,亦未至于无父无君,孟子推之便至于此,盖其差必至于是也。
明道先生曰: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以至为夫妇、为长幼、为朋友,无所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然则毁人伦、去四大者,其外于道也远矣。故“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若有适有莫,则于道为有间,非天地之全也。彼释氏之学,于“敬以直内”则有之矣,“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故滞固者入于枯槁,疏通者归于恣肆,此佛之教所以为隘也。吾道则不然,率性而已。斯理也,圣人于《易》备言之。(又云:佛有一个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释氏本怖死生,为利岂是公道?唯务上达而无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元不相连属,但有间断,非道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谓识心见性是也,若存心养性一段事则无矣。彼固曰出家独善,便于道体自不足。”或曰:“释氏地狱之类,皆是为下根之人,设此怖,令为善。”先生曰:“至诚贯天地,人尚有不化,岂有立伪教而人可化乎?”学者于释氏之说,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其中矣。颜渊问为邦,孔子既告之以二帝、三王之事,而复戒以“放郑声,远佞人”,曰:“郑声淫,佞人殆。”彼佞人者,是他一边佞耳,然而于己则危,只是能使人移,故危也。至于禹之言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巧言令色,直消言畏,只是须著如此戒慎,犹恐不免,释氏之学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后,便不能乱得。
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为从那里来。“生生之谓易”,生则一时生,皆完此理。人则能推,物则气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与有也。人只为自私,将自家躯壳上头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放这身来,都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释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厌恶,要得去尽根尘,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没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释氏其实是爱身,放不得,故说许多。譬如负版之虫,已载不起,犹自更取物在身。
又如抱石投河,以其重愈沉,终不道放下石头,惟嫌重也。
人有语导气者,问先生曰:“君亦有术乎?”曰:“吾尝夏葛而冬裘,饥食而渴饮,节嗜欲,定心气,如斯而已矣。”佛氏不识阴阳、昼夜、死生、古今,安得谓形而上者与圣人同乎?释氏之说,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则其说未能穷,固已化而为佛矣。只且于迹上考之,其设教如是,则其心果如何?固难为取其心,不取其迹,有是心则有是迹。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乱说。故不若且于迹上断定不与圣人合。其言有合处,则吾道固已有;有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却省易。
问:“神仙之说有诸?”曰:“若说白日飞升之类,则无;若言居山林间,保形炼气,以延年益寿,则有之。譬如一炉火,置之风中则易过,置之密室则难过,有此理也。”又问:“杨子言‘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能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间一贼,若非窃造化之机,安能延年?使圣人肯为,周、孔为之矣。”谢显道历举佛说与吾儒同处。问伊川先生,先生曰:“恁地同处虽多,只是本领不是,一齐差却。”横渠先生曰:释氏妄意天性,而不知范围之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缘天地,明不能尽,则诬天地日月为幻妄,蔽其用于一身之小,溺其志于虚空之大,此所以语大语小,流遁失中。其过于大也,尘芥六合;其蔽于小也,梦幻人世。谓之穷理,可乎?不知穷理而谓之尽性,可乎?谓之无不知,可乎?尘芥六合,谓天地为有穷也;梦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从也。
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浮图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乎?以人生为妄见,可谓知人乎?天人一物,辄生取舍,可谓知天乎?孔、孟所谓天,彼所谓道,惑者指游魂为变为轮回,未之思也。大学当先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圣人、知鬼神。今浮图剧论要归,必谓死生流转,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可乎?(悟则有义有命,均死生,一天人,推知昼夜,通阴阳,体之无二。)自其说炽,传中国,儒者未容窥圣学门墙,已为引取,沦胥其间,指为大道。乃其俗达之天下,致善恶知愚、男女臧获,人人著信。使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崇尚之言,遂冥然被驱,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迹;未见君子志,已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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