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阮福映,叩见陛下。”
阮福映几天前就得到通知,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却饭都不敢吃,水也不敢喝,唯恐在赵亮跟前失了礼仪。
“你就是阮福映?”
赵亮细细的打量着来人,果然给人的感觉不一般。
虽然在自己面前故意做出一副臣服的模样,但那股子精气神可做不了假。
一个从少年时代就颠沛流离,几次历经逃跑大败,十五岁时就被推到了最前台,而十八岁时就借口生病,招见麾下的第一重将,给一举咔嚓了掉的人,那跟太平盛世中继承家业的人感觉全然不同的。
赵亮此前已经见过李祘了。
这位的前半生也是多灾多难,如此被苦难磨砺出来的君主,身上自然有种寻常人所没有的坚韧不拔。
可李祘身上的锐气和韧劲,远不如阮福映。
“不骄不馁,果然有枭雄之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嘉定王真的跟刘玄德很相似。
几次大起大落,却始终矢志不渝。
西历1777年,富春败退后坚持了两年的阮福淳与新政王阮福旸皆被西山军所杀,十五岁的阮福映被推为大元帅,并于次年权摄国政。1780年,正式称王。没多久就杀了手下重将杜清仁,引得麾下兵马大乱,被西山军击败,被破流亡富国岛,旋即又逃入暹罗。1784年,阮福映与暹罗联军共抗西山朝,但再次为西山军所败,被迫再度流亡。
之后他就迎来了长达五年的蛰伏期,直到西山朝内部分裂(阮文惠和阮文岳的富春朝与归仁朝对立)之机回国,一举夺取嘉定,兵力依靠着法国人,实力大增。不但彻底的于嘉定地区站稳了脚跟,更实力大增,反而压过了归仁的西山军。
这种人要不是枭雄,那谁还称得上是枭雄呢?
阮福映后背上立马起了一层冷汗。
今日的会面他已经想了许多假设,却从没有想到会是现在的一幕。
一刹那里他甚至有种人头不保的危机。
“哈哈,不要多想瞎想。孤是真心实意的在夸奖你。能从那么的烂摊子中再造山河,你这本事能羞死弘光、隆武、永历三帝,比泥马渡江的赵老九还要更胜一筹。”
阮福映立马就明白了‘赵老九’是谁,那身上的冷汗不仅未干,反而更多了。
赵老九明明就是开创南宋一百五十年江山的赵构么。
而比赵构还要更胜一筹,那不是在说他有可能恢复祖业,甚至是一统安南?!
中原天子就这么的看好他吗?
我不要行不行?
阮福映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要滴下来了。
心中的危机感都要把他整个人给吞噬!
一切就只因为安南人心中对中原隐隐的抗拒。
他们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
当年的永乐皇帝还把安南给拿下了呢,前前后后好几十年,明军才最终退出。
虽然此后安南对中原,无分明清还是现在的大陈,那都是很毕恭毕敬,但警惕之心却也不敢去掉的。
此刻正值酷暑天气,然大殿里放着冰山,四角还有风扇,地下火龙中的铜管源源不断的疏通着冷水,殿内的气温一点都不热。
阮福映汗流浃背的,心中第一次对亲身来中原感到了后悔。
此前他已经见到了中国的变化,巨大的变化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收获满满。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借鉴一二的。
比如中国的银行和银元,比如那些开矿的器械,比如中国对海产品的开发,以及那些制造军器的机械……
但这所有的所得,再乘以十,也及不上此刻他性命重要。
“起身吧,别自己吓自己。孤是真的看好你!”
“你可能还不知道,阮文惠已经死了,阮文岳也奄奄一息,命不久也。”
“富春朝廷的阮光缵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而归仁的阮文宝也是无能之辈。你阮福映在嘉定秣兵历马,只待来时,先灭阮文宝,再灭阮光缵,一统安南全国,何难之有?”
阮福映听到阮文惠病亡的消息时,脸上全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阮文岳早就不是当年的阮文岳了,儿子阮文宝也是无能之辈,阮文惠再一死,西山朝真心没啥指望的。
那个人是他最大最强的敌手。
心腹大敌一去,阮福映如何还能抑制得住自己的兴奋?
但这话他心里头想一想当然美滋滋,可是从赵亮的嘴里说出来,他就七上八下了。
“你别觉得孤是在骗你。你说,你就是一统安南全国了,你还敢起兵北上不成?或者说孤要真对安南动手了,你们那里统不统一又有什么区别吗?”
有着绝对海上优势的陈军想要拿下安南,真心太容易了。
阮福映心中升起了一股屈辱感,眼前的中原天子竟当着他这个安南人的面如此说安南,这也太打脸,太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但同时的他心底里也松了一口气。
哪怕赵亮并没有太可以的点出来,只是这些话也叫他心头的危机感就散去了不少。
“陛下说笑了。安南世为天朝臣仆,安敢起吞天之野望,行蚍蜉撼树之妄举?”
阮福映脑子里忽然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图朝鲜,窥中华,想要中原四百州皆入我俗,还准备尊圣意,占领天苎的神人。
那世间还真有敢想并且还敢去做的神人的!
就是下场过于悲催了。
“知道孤这次召见你是为什么吗?”
“外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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