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手背扎着点滴,头痛欲裂。她呻/吟着撑坐起来,盖被从身上滑落,低头一看,却是自己家里的。
她怎么会在医院里?晏栖桐满脸的茫然,却只要想一想,脑袋就疼得要命。她忍不住伸手按住头,却发现头上被缠了绷带,再动一动全身,左腿好像有一些不舒服。
她受伤了,她为什么会受伤呢。晏栖桐正想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有人满面愁容地走进来。
“妈……”晏栖桐冲口而出。
“克瑾,你醒了?”走进来的是位中年女人,短发,中等身材。她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桶,一见到病床上的女儿醒了过来,忙放下了保温桶,扑了过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晏栖桐见她妈搂着她又哭又笑,便只好拍着她的背:“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你、你不记得了?”她妈将她推开,愕然问,“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晏栖桐环顾四周,又想去想,可又是一阵一阵的头疼:“我真的不记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话说完,她就发现她妈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讲了起来:
“我和你爸昨天在家等你回去吃饭,左右都不见你回来,就给你打了个电话,谁知被一个陌生人接到电话,居然是医院的人接到的。说是你被护工发现在医院里一幢老住院楼的后面,当时是摔在小花坛里,人事不醒。我和你爸听了后吓得半死,连忙赶到医院来。当时你已经被送进去抢救了。说是捡着了你口袋里的手机,可上了锁死活打不开,你当时身边也没有别人,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掉在那里。你当时没醒,我们一时也没有报警,医院里的人不敢乱说,但我和你爸去现场看过,头顶还有压扁了的遮阴篷,你肯定是从楼顶掉下来的。当时你头里面有些淤血,还好医生说是没有器质性的损伤。清除了淤血后医生说你很快就会醒来,有什么问题应该可以问你就知道答案。可是……”她小心地问,“克瑾,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她想女儿绝不可能会做出自己从四楼楼顶跳下来的荒唐事,一定是还有外人在场。可是这幢老楼没有监控,问了一圈人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有人去了楼顶,就更别提几个人上去的了。
小花坛?楼顶?她是摔下楼了?但居然没死?可是……晏栖桐咬着嘴唇,只不说话。她妈在边上等她自己想起来,可看女儿越来越苍白的脸,额头都冒出虚汗了,不由又忙说:“算了算了,暂时别想了,你刚醒,我去叫医生来,再检查检查。”
所谓再检查的结果,就是她的脑袋受到了撞击,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忆。也并非将什么都忘了,只那一段经过,好像随着撞击的力度也摔散掉了。
至于其他身体上的,倒没有什么大碍,小腿也只是轻微骨裂,打上了石膏,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听说了她的经历的人都说她命大,四楼掉下来只受了这一点伤,倒霉的人二楼掉下来都可能会要命,但她心想自己怎么掉下去的都不记得,那不是更倒霉吗。
住在医院里的日子太无聊了,她只能用力地去想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爸说要去报警,她阻止了,她总有种很快就会想起来的感觉,并且觉得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后来她想,也许回到现场,去一趟楼顶,可能会想起什么来。
于是第三天,趁着爸妈都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扶拐艰难地爬去了四楼楼顶。
楼顶的平台自是十分的老旧,遍是青苔,甚至还长出了几棵小小的梧桐树。她缓缓走到栅栏边,又发现有些地方的铁栅栏早就锈腐断掉了,无依无靠,像是一个悬崖一样。她走到边上的时候脚是有些打颤的,一向不觉得自己有恐高症,但这一回却是实在有些害怕。伸长了受伤的腿,费力地蹲□去,使劲扳着一旁残存的栅栏,向下看时,那瘪掉的遮阴棚子就在眼前,再微探一探脑袋,小花坛便露了出来。
晏栖桐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脚下踩了松土一般,整个人有点儿无力的虚弱,她刚想缩回身子撑着拐杖起身时,突然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
“栖桐,栖桐!”
晏栖桐紧闭双眸,不闻声响。
“栖桐,晏栖桐!”
晏栖桐猛地睁开了眼,被人推撞醒。
桑梓见她睁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跌坐在床上。
她还以为……
桑梓比晏栖桐先醒。
她记得。寒气侵入了五脏,似正要一个个地将之包裹起来,她想虽然她有努力地在抵抗,但可能还是没有办法。她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自己独自艰难跋涉。虽有山脚下村民的告诫,但她还是没有料到,这个大雪山竟然会是这样的冷。她有好几天没有见过阳光,既使天空中偶有亮色,也只是比四处都白茫茫一片的雪山稍微刺眼一些,可到底还是一片苍白。
这一回她再没有掉进冰谷,也没有遇到狼狈不堪的骑兵队,而是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仿佛要走穿一个地老天荒。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似有巨人之手,缓缓拉开了天幕,递进一轮火红的太阳来。那热烈的阳光瞬间就融化了山尖,涓涓细流蜿蜒曲折,冲刷着坚冰,流出了江河大道,好一个奔腾滚滚。
那时她模糊地想,必是晏栖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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