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中,闵隽尘刚替初曦检查好腿部的复原情况,重新上了一次药。这几天痛苦的煎熬,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不再像刚开始时候那样痛哭流泪,不断喊着要闵隽尘将她打昏。她变得隐忍安静,却也更加坚强了。
“这几天骨头的愈合情况很好,也没有歪,你的忍耐力很强。”他颇为赞许地说着。
初曦躺在床上,淡淡地哼了声,对他的夸奖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欣喜。这种痛苦,是常人无法体会的,哪怕再多的夸奖,也不可能让她减少一分苦楚;更何况,她可不是为了让他刮目相看而选择这条路的。她要站起来,要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
“但接下来的日子,会更不好受。钻进骨头里的痒,会比痛更让人难忍。万一你真的忍不住,不要犹豫,我会想办法让你失去知觉。”
她弯了弯唇角,并没有打算答应。这种弱者的行为,她才不会去做。他越说难受,她越要扛下来。他闵隽尘也受不了的折磨,她初曦可以忍受。她要证明,她比他更强大。
“我还要多久,才能离开这张床?”初曦盯着他,“你说我的情况很好,那应该不需要两个月吧?”
闵隽尘倒了碗茶,用勺子一口口喂到她嘴边:“你的情况确实比我想象得好。如果接下来不出意外,一个半月,你就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了。”
初曦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半月,我给自己赢多了十五天的时间。”她忽然笑得很开心,这种胜利的滋味,比起当初她设计闵隽尘让他娶了他,还要更得意。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胜利。
喂她喝完水后,闵隽尘出了她的房间,恰好见到小谢回来,便询问了下华音的情况。小谢犹豫了一下,想到华音的话,还是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隐瞒下来,只道是一切如常。
闵隽尘握着茶杯,躺在院子里,闻言吐了口气:“看来,皇帝对李家真是信任有加。册封完华音的下一步呢?是否是还她一个婚礼?”
“公子爷……”小谢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还是无法看开这一切。闵隽尘笑了笑:“放心吧,如今我还有什么执着的?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小谢坐到他身边:“那时候,阿黎从金陵回到玳望城,告诉我,公子你娶了公主,我当时很伤心,因为我觉得公子是宁愿孤身一人,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和别人在一起的。阿黎说,初曦很美,待公子你很好,我一直安慰自己,也许公子你是被她打动了,才答应这门亲事的。没想到,一切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公子,你说你不执着,可如果你不执着,为何对一个爱慕你那么深,又这样美丽的女子毫不动心呢”
“分分合合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掌控的。”闵隽尘轻轻饮了口茶,“我固然想像别人一样承应天命,好好地享受人世间的情爱欢乐,可是,心中总有一个念头,好像还没到这个时候。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我想,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知道的。”
话说罢,不知怎地,他的脑海里却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背影。那是在中原军营的栅栏前,她孤身走出去,竭力忍住回头的背影。
季澜……后来,他终于知道她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了。水阑为澜,她给他的印象,倒是恰如其名,无法无天,兴风作浪的一个小丫头。
想起她,他心头有些烦乱。最近想到她的次数,仿佛越来越多……
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将军府。为了促成这一战的胜利,他潜入南疆,打算将她抓做人质。当时,季连城已经开始围攻玳望城,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将军府,周围重兵把守。
季连城倒是很小心,担心自己走后会有人来掳劫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将军府守住。整个塞纳城进入了全城戒备的状态。若不是他有轻功,又会用药,甚至根本都入不了城。
他避开守卫的士兵,潜进了将军府。两国正在交战,外头人心惶惶,府里却一片安静。她坐在窗前,握着笔不知在写什么,看起来很专注,一点也没发现身后有人。
他是从屋顶上落下的,声音很轻,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动静,所以他已经准备好她会发现,转身,他甚至都已经背过手将刀握在手心里。
没想到,等了片刻,她却仍然聚精会神地坐在那里。他走近几步,透过她的肩膀,他终于看见了那张纸上的内容。他心里震了震,一时间有些错愕。
那是一幅画像,年轻大夫为一个女子包扎手臂的情景。那个大夫的样子画得极为传神,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心里如此震惊。那一幕,是在军营之中,他和她唯一单独相处的一次,当时,他还笑她害羞地连抬头也不敢,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将所有记在脑子里的,甚至连营帐中的细小事物也没有漏掉。
他退了一步,脚底下的石砖有些松动,让他暴露了自己的行迹。她吃惊地回过头,看见他的时候,眼底迸出些光彩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慌张,忙将刀子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来?”她的声音藏不住惊喜,整个人靠近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退回到桌子边,转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好,才回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指了指屋顶,无奈道:“府里重重守卫,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她一听,眼睛亮了几分,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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