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城城门高耸,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小摊上、店铺里琳琅满目,纪长令拎着包袱,风尘仆仆的脸上挂了这辈子最开心的笑,虽然还是囊中羞涩,前途未明,但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行走在这条大街上,她就像获得自由的鸟,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去成衣店试了几套男装,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人影,脸上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红印,这也是她这十多年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样,干干净净的模样,面目可人,眼神流动间眼睛熠熠生辉,衬着含笑的粉唇,她觉得这是她最美的时候了,恰是十三四岁最鲜嫩的年纪,身材还很瘦小,换上合适的男式青袍,浅淡的颜色,几分儒雅,宛如俊俏小生。
几番自赏后,她的目光移向了一簇簇艳丽,看着那些花花绿绿,那是在惊鸿楼里那些姐儿们身上常见的颜色和一些款式,她从未穿过女装,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衣裳该如何穿,如何脱,那些男人像是做过千遍万遍,轻巧地摸进姐儿们的内衫,三两下外衫里衣便尽数落了下来,就连那肚兜的带子,也是轻轻一勾便散开了。见得多了,她都习以为常了。
她从未穿过女装,也从未想过换上一身红妆,如果女人的衣服穿了只是为了让男人脱掉,那她为何要穿?
而后她穿行在大道上,突然闻得一阵喧哗,周围的人四处散开,她被旁人推嚷了几下,跌坐在地上,马嗒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
“吁——”她还未来得及抬头,耳边便传来了马匹的喘息声,紧随着男子响亮的声音。
“梓潼,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另一匹马在她身旁停下,一人翻身下马,小厮打扮,小眼里有几分机灵,过来虚扶了一下她,又回头说:“少爷,他没事,许是受了惊讶。”
纪长令未起身,仰头望,高头大马上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有种肃杀之气,面带阴郁地看着她,有些不耐地望了她身旁的小厮一眼,便扭转马头驰马而去。
她只是恍惚看了他一眼,没看清逆光中的那张脸的轮廓,他看着身子骨颇好,举止间似有几分桀骜,却好似只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公子没事吧?”那梓潼丢下些碎银就翻上马,说了句,“我家马少爷赔你的药费。”
纪长令看着他骑上马追着跑,边追边喊:“少爷等等我。”
可前面那道身影已经拐过路角,再也看不见了。
她,好像被当成讹钱的了。纪长令拿着刚刚那小厮甩下的碎银,眼中晦暗不明。
有人过来扶她起来,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下巴留有一搓胡须:“你没事吧?这条道正通城门,时有骑马而过的人,公子日后可得小心。”
她看着这人在一旁搭的小摊,笑着点点头:“多谢。我刚到此地,正要往家中报平安,你这儿可能代写家书?方才我不小心跌倒,手撑地狠了些,好像受伤了。”
即便她的手没有受伤,她也不会用毛笔,以前她那个落魄官家小姐的娘,在教她习字时都是用柴房的木枝,也不知她娘那儿哪来的书籍给她看,毕竟笔墨纸砚等等各种文人用的东西也都算上不上怎么便宜。
即便她会写字,这字迹也是没有办法模仿的,这代写书信的人与他手记中的笔迹也是大不相同。
不过这家书是一定要写的,不为别的,她在没有自己的身份文牒前暂且还是需要用这个身份的。从文牒中的住址来看,也是个大户人家,但愿她能瞒得了一时。
信中大致提到,纪长令与其书童在途中遇袭,所幸财物有损,人都没事,现在已到达会稽郡城,不日便入南山书院,望家人勿忧。
信中的书童是她猜想的,这纪长令既然求学,家中也不是极寒之辈,身旁至少带有书童,只是不知这书童如今是生是死,现在何处。她那日有四处探查环境,沿着草木被压碾的痕迹看,他是从山上跌下来,一直滚到了山涧,那些书籍衣物等想必也是落下来的,那处山涧少有人迹,如果她那天没有去采集一点治伤痛的草药,只怕不消一日,那尸首便被山中畜生给吞食了。在惊鸿楼底层,挨打是常有的,不过她越长越大越机灵后,身上倒是很久没落伤了,那次不过是存有的伤药没了,又舍不得银子,才去那山涧的。
想及此,她突然有些悲哀,要是纪长今的书童已经悄悄赶回了纪家,那她这封信又有何用,不过若是那书童没事,可为什么不下山涧来寻人?她离开贸阝城也用了几日筹划,也没听见半点风声,越是不懂了。
既没寻人,也无人报官,也是纳闷了。
“原来纪公子是要去南山书院啊,这日后造化必定非凡,老生真是羡慕啊。”那代写书信的小胡须男子一脸感慨,笔下行云流水。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模仿着戏文里的话谦虚:“我不过上了几日学堂,哪比得上先生你几十年的寒窗,日后造化,又怎么说得准。”
“纪公子不必自谦,这南山学院只收录才学过人的才子,还要年不过双十,进了这书院就已经入了官家的学籍,日后考取功名也是方便许多。”这人道。
“这位公子有何事?”小胡须男子抬头忽然说。
不知何时,她身旁站了位白面书生,五官清秀,白衣翩翩。她疑惑看他,他却是面带笑容,往后退了两步,拱手道:“恕许某方才失礼了。”
“如何失礼?”纪长令警惕,这人笑容温雅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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