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身上冻得透了,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和雨化田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暖着,开始细细的回想方才王财主的所有言语,这是她迄今为止得到过的,与三十年前神武将军案有最直接关系的证言。
“拐子胡同……这是哪里?”顾少棠自言自语,过了一阵又叹道:“风里刀说西厂的三档头是活地图,能把京畿所有的地名记下来,要是他在就好了。”
雨化田道:“你找他做什么?”
顾少棠道:“若他在,就等于是一份详尽的京畿地图,能找到王七善当年大概是从何处逃走,若能找到他和这个义山兄从何处逃走,或许就能确认他们的身份。”
雨化田道:“你就不想问问我?”
顾少棠奇道:“京城那么多胡同,有几千几万条,你知道拐子胡同是在哪里?”
雨化田摇头道:“胡同我不认得多少,但拐子胡同却是知道的。”
顾少棠脱口而出道:“难道那胡同离灵济宫很近,这两个人是从西厂逃走的?”出口立即觉得不对,西厂是雨化田所创,三十年他还没出生,脸上微微一红。
雨化田笑道:“我知道,是因为这地方有些名气。”他顿了顿,看着顾少棠:“拐子胡同,紧临着吏部的编纂院。”
顾少棠心中打了个突,惊道:“难道他们是同进士?”
雨化田缓缓点头:“不错”
大明科举,殿试之后都叫金榜题名的进士,却也要分成三等,一甲三位,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十几位,赐“进士出身”,三甲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赐“同进士出身”。进士及第听起来威风,但一时哪有那么多的空缺官职给这些新出炉的进士填补,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进翰林院当庶吉士,前途光明,二甲比上不足,但马马虎虎一年之内起码放个县丞,三甲的“同进士”就都被吏部打发到编纂院,说得好听是编书,不过是拿着寒酸可怜的俸银,等着那里的官员突然死了,或者犯罪充军,再去填补空缺。运气好会钻营的等个两三年,时运不济的若三年还没出头,下一批的进士又已经压了下来,就可能被遗忘在这编纂院,等到头发白了,朝廷都想不起你,眼看着别人平步青云,可能还不如会试中屡试不中,一辈子只是举人的同乡,起码在地方上受人尊敬,也能当当小官混得风光。
顾少棠站起身来,激动在地上转来转去:“这个王七善和义山都是编纂院等着放官的同进士,他们或者是发现有人设毒计构陷神武将军,又或者干脆就是帮凶……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许是突然反目,也许真凶要杀人灭口,所以他们决定逃走,成功的连夜逃出京城,来到这个天高皇帝远的江南小镇,躲了一辈子。”
雨化田道:“你还记得章骢留给你的心中说把寅甲当物留给他之人,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记得,”顾少棠拳头重重的砸在桌上,颦眉看着雨化田:“是他的弟子,这就对了,章骢主持科举,他们,或许还有那真凶是同一科的进士,都算是章骢的学生,也一齐进了编纂院。死在京城的沐家老翁,肯定就是当年跟王七善一齐逃出京城的‘义山兄’,方才王七善把你错认成了他。”
晨光微明,王七善慢慢睁开了眼睛,扫过站在床榻之旁的一夜未眠的二人
顾少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眼神跟昨晚大不相同。
“你们两个贼人到我的厢房做什么?是要盗取我的钱财吗?”王财主瓮声瓮气的开了口
顾少棠心中一寒,这人清醒过来果然是翻脸不认账,却只冷笑道:“‘泥鳅’,昨夜打雷下雪的,你睡得可好?”
王七善的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嘴唇都在颤抖:“你……你说什么……我……不懂。”
雨化田背负着手,俯下身:“现在醒过来,太晚了些,卅年前我们一齐从编纂院逃出京城的。”
王七善全身剧烈的战栗起来,惊异的看着雨化田,就像看一个妖怪:“你……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的,没人会知道。”
顾少棠歪头道:“你不认得他?他是你的‘义山兄’啊,还是他长得很像你那义山兄,昨夜你可是痛哭流涕,把往事一一叙说呢。”
王七善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抖得像风中的一片落叶:“你们休想骗我,若我昨天把你们想知道的都说了,你们两个黄口小儿就不必整夜等在这里故弄玄虚。”
顾少棠道:“王员外,你这是承认自己逃出来的同进士,而不是什么江南乡下的财主了?”
王七善把肥硕的脑袋埋在被中,沉默不语。
一唱一和的狼狈二人组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继续将猎物逼入死角之中。
雨化田道:“我们并不知道全部,但你告诉我们的,已经足以让你不能再置身世外,王七善,你逃了一辈子,现在跑不了了。”
雨化田道:“我们并不知道全部,但你告诉我们的,已经足以让你不能再置身世外,王七善,你逃了一辈子,现在跑不了了。”
顾少棠从袖中抖出一枚星玄,左手一扯,右手掌心的利刃划过,王七善当救命稻草抱着的被子就只剩了个被头在他怀中,再也挡住不他的圆盘大脸。
王财主就像个被从洞穴中拖着尾巴揪出来的地鼠一般,愤怒,惊惶又无处可逃。
顾少棠冷冷道:“他是谁?”
“他……什么……什么人?”
“真凶。”
王财主哆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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