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叫似的短信铃声把我的思绪从九霄之外震了回来,简乔说,在医院等我,谢谢你,飒飒。
他又说了一遍谢谢,或许轮到我该谢谢他,把我这几年极力回避掉的不愿联想到的,在他再一次毫无预警地出现后一点一点扯回我的脑子里。
放下手机才发现简迟的手很不安分地从大衣里伸出来胡乱绞了一通,眼看就快把领口的扣子抠下来了,我赶紧探过手想替他把衣服掖一掖,不想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就往我身上蹭,有些发白的小嘴还伊伊唔唔地嘟囔了几下。
我一时没听清,拧开一瓶水凑下头问,“简迟,渴了?”
他皱了皱小眉头,又咕了一声,我这才听明白,一失神一瓶水全洒在地上。
他说:“妈妈,我难受。”
我心里哪一处被这句话狠狠挠过,痛不欲生,只好把他抱到膝上,小心翼翼地搂住他,问他哪里难受。
简迟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很快闭上,吧嗒吧嗒地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全蹭在我淡蓝色的毛衣上,他说:“哪里都难受。”
我紧紧地抱着他的头,有点干涩地说:“不怕,我在。”
他有气无力地点了点脑袋,反过来匝着我的手整个人挤在我怀里,又小声地补充一句,“妈妈要抱抱我。”
“好,我抱着你。”我低下头贴着他的额头,依旧烫得有点吓人,只好用那种很不熟练的手势拍着他的背,而我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让他感到好受一些。
过了一好会,直到简迟确定我不会放开他才肯安分下来。
医院的蓝色塑料椅子很小,直到我的手臂酸得发硬了,我们依然以这种相依为命的姿势拥在一起。听着简迟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平缓我略略安心,折腾了一下午这时甚至悄悄地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他从我手里不动声色地接过去。
我一下睡意全消,疾手抓住简迟一条胳膊,就听他闷闷地喊了一声疼。
“是我。”简乔平静的声音让我松了一口气,他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等我完全张开眼,他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儿子身上,把我的兜头盖脑地覆在我身上,“把衣服穿上。”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人贩子。”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他确定简迟没有被我扯醒,才抬眼目光深邃地在我脸上徘徊了一会,说:“飒飒,你哭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连忙撇开头不想作声。
恰好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给简迟换瓶,见到简乔,目光立刻飘忽起来,偷瞄起他的脸,前前后后好几个回合,连换瓶这种小事也被她以教学式的分解步骤在我们三个人面前演示了几分钟,直到余光扫到了我才戛然而止,又苦苦思索了一阵,才用饱含羡慕嫉妒恨的复杂语气对简乔说:“原来你太太这么年轻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事关乎清誉,我刚要开口,就见简乔面无表情地说,“我还要回家给他们烧饭,麻烦您快一点。”
望着护士悻悻然拎着空瓶子走开的身影,才发现简乔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招数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依然宝刀不老游刃有余,而我一直是他拿来谈笑的话题。
当年的他还是个备受瞩目的唇红齿白少年郎,就常常以“我要回家给飒飒做数学作业”为名拒绝约他去看场电影的姑娘。在这个理由被用到屡试不爽之后,终于有个榫头姑娘不服气指着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啃冰棍的我说:“又不是你亲妹妹,你干嘛帮她做作业?”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提醒我还有个不用帮着做作业的妹妹,否则我大概没什么时间让你知道我是谁。”
他这种辩才如果没去当律师,绝对是当今政法界一大损失。
“这么多年了还在拉我当垫背。”我说:“真无耻。”
也许,就好比他是侠客我是剑,古来侠客每每举剑克敌,剑已伤过千百遍,却也不见哪个侠客自断其剑,所以他那套招式就从没往我身上使过。
此刻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支颐,给了我一个很平淡的笑容。
这个笑容是我曾深深迷恋过的。
可现在我只是偏离他的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问道:“简叔还好吗?”
“高血压犯了,刚控制住,小鱼忙着照顾他。”简乔说:“麻烦你照顾简迟。”语气客气得不像话。
我点了点头,眼见简迟柔软的小身体歪在他坚实的胸口睡得很熟也觉得放心,站起来套上衣服打算离开,想了一想,说:“下次这种事你可以找大东帮忙。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去看简叔。”
他没有挽留我,只是说:“找他我就真该担心儿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出了医院,我在寒风里紧了紧大衣的领子,仍觉得有一丝寒意窜入胸口,于是往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简乔发来的短信底下快速地打了一行字。
我想提醒他,我们真的不该再有什么牵扯了,可我仔细地计算了一下,简乔似乎并没有刻意要跟我有什么牵扯,每一次出现都行止慎密合情合理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和逻辑,于是我再发这条短信反而好像有点暗示他来牵扯我什么似的,扯淡之余还有撩骚的嫌疑。
迟迟没能发出去。
我站在人潮熙攘的路边对着手机踌躇不已失神许久,以致于完全没注意医院大门口的动向,突然后背砰地一声,被一个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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