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仲夏将半。该过去的风波终会过去,该回来的人也已经回来。
乾清宫外,带着几分凉意的风拂过,掀动起少年尘埃不染的青衣,在暮色中如清澈的涟漪荡漾。时黄昏已落幕,不远处的宫殿和山峦都变成朦胧的一道剪影,龙吟殿笼罩在晚暮的最后一缕日光之中,看上去少了几分严肃的辉煌,比平常要显得亲近许多。一个月的时光不过一转眼,而今,他又回来了。
静候半晌,那侍卫又毕恭毕敬地折出来,微微一弯身,道了句皇子里面请。眉间流动着清浅笑意,微颔首,轻轻拢了宽大的浅青衣袖,提步走入乾清宫。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长廊中,熟悉的地转踏在脚下,一步一步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龙吟殿三个字就在眼前,脚步微微一顿,迈入殿中,望一眼上座男子,行礼启齿:“行止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暮色四合,将阅了一下午的卷宗放下,敏锐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抬了剑眉望去,那个由远而近的白衣身影,恍惚间,和昔日的自己影像重叠迷离,似乎分不真切。剑眉微扬,星眸抬去,黄袍一扬,眉宇间俱是霸者风范,听他问安,手间金樽搁浅,扬声一句:“别拘着礼了,过来坐。你快马呈来的折章朕已阅过,今日不讨政事,就好好聊聊,也一月不曾见你了。”
流水行云,有顺有逆,得江山,拥天下,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亲情。一年又一年,当初那一点热血悸动,可还犹存?
沉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依他言微颔首,上前落座于他身旁,上次来乾清宫的确是一个月之前,自己一走就是一个月,也劳他挂念自己。在一旁的侍者正欲上前倒茶,微微抬袖示意,唇边扬了一抹清笑,轻动长眉。“父皇想知道行止这一个月都在忙什么吗?前时趁着节气,督查茶业时亲制了些,固然是比不上进贡名茶,不过父皇,可要尝尝?”
“哦?”闻言,侧目望了一眼这个只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他温文尔雅的性格一向是知道的,聪明却并不大露锋芒。身旁的随侍早已将那盒茶叶接了过去,退下煮茶了。近年来,每每见他多是因政事,而他在政治上的游刃有余也渐渐展现,只是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投情于政,还是从安在官。
帝王之威渐收,只浅唠着家常,看他的身影在烛光中被拉得笔直而硕长,想起他曾经是怎么依偎着自己的,而今一不留神就这么大了……食指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的部位,“你今年已满十九,可有想过成家之事?”
皓月东升,清幽冰冷的月华透过精美的木窗,肆意地流进殿堂之中,满室冷清。不多时便有侍者走上前来,把沏了没多久的清茶撤去,端上一案新茶。冒着热气的茶水在玲珑杯内微微摇晃,犹如一块琥珀。长指轻轻揭开勾金瓷盖,淡嗅一味清茶,白烟袅袅,朦胧了眼前人微微带着笑意的脸。
恍惚听见面前穿着一袭明黄的人,问自己年已十九,可曾想过成家,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轻抿而下,香茗一点点在舌尖蔓延,初涩而后甜。眸子如刚刚从清水中打捞而起的黑曜石,浓黑而纯粹。清薄的笑意染上眉目,清醇的声音从唇齿间轻散而出,在偌大的殿堂中寂寞地回转:“儿臣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是不可能的。”浓密的长睫轻轻垂下,掩住幽深的墨眸,几分苦涩掩藏心中,无人可知。
殿内毓金九龙宝鼎香烟袅袅弥漫而出。掩去了眼前少年的容颜,尽管如此,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尽收眼底。“哦?朕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女子让朕的行止看中了。”但是,听到他说的后半句,却本能地眯了眯眸子,寒气透体而出:“哪有夏侯家不可能的女子!”
行止忍不住轻笑出声,磕了磕杯盏,触碰出清脆的声响。“父皇,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又不是急着抱皇孙。”眼眸犹如是由均匀的浓墨晕开来,深深的墨色之后,还流淌着几分温润如玉、儒雅似风的笑意,像溪水一样汩汩地浸润周遭,默而无声地移开话题:“还是先品茶吧。”带着些许冷意的夜风轻轻拂起他鬓边干净的碎发,黑眸有和煦的暖意渗出来,眼神安谧,清净无声。有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等再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每当谈及娶妃纳妾之事,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婉拒。座上的帝王剑眉微蹙,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家姑娘,让他的行止非她不娶?不过儿女之事,他一度不愿过多插手,但是若到了一定的时机他仍无法作出决定,那这个选择就要由他来完成了。
谈话间,那茶已泡好,淡淡的茶香渐起,吹散了多日朝廷之事的烦心。啜饮一茗,清淡入口,留有余香流转于唇齿之间,安神而稍缓。行止涉猎广泛,在从政的同时还精习药理,许在这茶叶之中,添了什么药材,倒有几分贡品没有的清淡宁神,不禁叹道:“茶不错。”
在龙吟殿中,时光似乎被拖得幽长而深邃,甚至乎是停止了。父皇话里的明理暗话都听得真切,却只当是听不明白,父皇对自己久未成家一事向来是颇有微词,但所幸他是明君,亦是明父,每每谈及提醒过后,也没有多加强迫。把话按下,暂且不提,只笑说茶事。“行止还怕父皇喝惯了名茗,不喜欢这坊间茶。父皇不知,这制茶之路,也出了不少趣事。”
“原以为自己沉浸茶道日久,不敢说茶艺精湛,但也算拿得出手,可真要到了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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