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不明所以。
长治久安,天下太平无事的确是他的目的。
而且不惟是他,大多儒人、大多士人的想法都是如此。
最多,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
各门并不忌讳这样的事情。
这可以说是,当前道德标尺之下,最为崇高的理想。
小儿辈如此想,算是志向高远,老前辈如此想,是不忘初心。
这想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它为什么又变成了简单的事情了呢?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还要复杂,还要高远的吗?
荀况不解。
“壹天下,则太平而无战争之苦;严法治,则长安而去纷乱之欲。”鞠子洲这么回答。
荀况微微点头。
壹天下,这的确是很多家学都思考过的问题。
但是如何“壹”呢?
仿如过去那样吗?
周天子分封建制,诸侯并立,血脉恒久于世间。
那样的话,就只能走旧路,走孔夫子的旧路,提倡大家都讲道德,都复旧礼。
但是现实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一件事——旧路是走不通的!
仿如过去,那么时间过去,人口增多,需求变多,一切又会回到如今的这个原点来。
单纯提倡道德以制衡,恢复周礼以达到“壹”天下的道理,肯定是不成的!
这是儒家之所以到目前为止被杨朱、黄老压着打的原因。
大家其实都知道应该要求变,所以孔夫子过去所提倡的“壹”天下那条路,是死路!
而孟轲以此为基础的以井田制为根基的改良路,更是垃圾到不能再垃圾。
荀况在考虑的时候,甚至不把孟轲那一套当成参考。
但除了这些,还能怎么“壹”呢?
鞠子洲一直在秦主持变法事项,听闻是将土地分下去。
会是与此有关的吗?
荀况仔细思索着种种可能性。
鞠子洲见他不言不语,自己也就静静等待。
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如普通人一样,事事都要听别人讲说。
要么是把事实摆在他面前叫他自己看,要么就是你讲一句,他思索一阵,把你每一句话翻来覆去琢磨清楚。
鞠子洲现在没有能力把事实摆在他面前。
因此只能听凭荀况自己去思索。
好半晌,荀况抬起头看向鞠子洲:“请指教。”
他是实在无法想象出别的可靠的“壹”天下的模型来,因而只能听一听鞠子洲的想法。
顺便,荀况也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世道,才能够给予鞠子洲这样的自信——他竟然觉得自己一直提倡的,推崇道德,制定新的“礼”从而实现天下大治,社会稳定,长治久安的想法是简单而不值得追求的。
既如此,你倒是给出一个,更加远大更加具有可行性,更加能够让人信服的可能性来。
“夫子可知道,“郡县”?”鞠子洲问道。
“国度之外,君主直辖的外领。”荀况点头:“秦国要比别国多一些。”
他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废弃掉分封建制,而是将天下之地,尽数划分郡县,以君主派遣属臣治理?”
鞠子洲惊奇看着荀况。
你这不是可以自己想得到吗?
“荀夫子觉得不可行吗?”鞠子洲好奇。
荀况摇头:“我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但,我所知道的情况,这么做是太脱离实际的。”
“天下连一半之地化为郡县都不可能有!”荀况笃定地说着。
“为什么脱离实际?”
“因为没办法。”荀况说道:“氏族养士人,使之读书、求学、修身、养徳,本来不易,以如此不易之举,所求的,是更大的利益。”
“分封建制,就是这份利益。”
“唯有封土食邑所得的利,能够满足氏族所求。”
“唯有满足所求的大利,才能够让更多的氏族、更多的士人投入到这样的举措之中,政策才能够绵延下去。”
“但倘若只是为君主属官,为君主所养,那么就需要在短时间内得到比食邑更多的利益,才能够维持政策的继续。”
“如此,就必须要占据国家更多的开支,形成更多的税务,长此以往,形成侵夺。”
“如此,则国家武备削减,则国亡。”
荀况沉吟片刻,又补充道:“这是无法维续的法子,而且要以此来算,还是要崇行道德,是要比如今更推崇道德,才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鞠子洲上下打量荀况。
你这老头,心里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明白吗?
……
大军过去,城中留了二十秦兵。
以正常的逻辑来看,二十人在一座有近万人的新近占领的敌国小县城里面,是无论如何根本无法维持统治地位的。
但,很奇怪,在大部分时间里,人是不那么理智,理智到每个人都可以合乎逻辑地思考和行动的。
韩人们此时正是如此情况。
庶人们有一千多人丈夫在两名受伤未愈的秦兵的指挥之下,排成队列,前往领取器具,进行各项工作。
修路、挖渠、修缮城墙、绕城巡逻。
这些繁复的工作都是韩人在做。
秦兵的任务只是为他们安排工作和发放奖励。
基本上没有惩罚,因为基本上没有人违逆。
只要保证发放粮食,韩人就愿意听话。
他们没有发起叛乱,趁机杀死秦兵而夺取更多的粮食的想法。
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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