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只见左右摆着两张方桌,桌上放了骰盆,三、四人一队,在那边掷色。每人面前又放一堆竹签,长短不齐,大小不一,又有一个天平法码搬来运去,再不见祝竺生道:“难道在此行令不成?我家请客,是一面吃酒一面行令的,他家又另是一样规矩,吃完了酒方才行令。”正在猜疑之际,忽地左边桌上二人相嚷起来,这个要竹签,那个不肯与,争争闹闹,喊个不休。这边不曾嚷得了,那边一桌又有二人相骂起来,你射我爷,我错你娘,气势汹汹,只要交手。竺生对庆生道:“看这样光景,毕竟要打得头破血流才住,我和你什么要紧,在此耽惊受怕。”正想要走,谁知那两个人闹也闹得凶,和也和得快,不上一刻,两家依旧同盆掷色,相好如初;回看左桌二人,也是如此。竺生道:“不信他们的度量这等宽宏,相打相骂,竟不要人和事。想当初伯夷、叔齐不念旧恶,就是这等的涵养。”看了一会,小山忽在众人手中夺了几根小签,交与竺生。少顷,又夺几根,交与庆生。一连几次,二人共接了一、二十根。捏便捏在手中,竟不知要它何用,又怕停一会还要吃酒,照竹签算杯数,自家量浅,吃不得许多,要推辞不受,又恐不是,惹众人笑,只得勉强收着。看到将晚,众人道:“不掷了,主人家算帐。”小山叫小厮取出算盘,将众人面前的大小竹签一数一算,算完了,写一个帐道:某人输若干,某人赢若干,头家若干,小头若干。写完,念了一遍,回去取出一个拜匣,开出来都是银子,分与众人。到临了各取一锭,付与竺生、庆生,将小签仍收了去。竺生大骇,扯庆生到旁边道:“这是什么缘故,莫非算计我们?”庆生道:“他若要我们的银子,叫做算计;如今倒把银子送与你我,料想不是什么歹意。只是也要问个明白,才好拿去。”就扯小山到背后道:“请问老伯,这银子是把与我们做什么的?”小山笑道:“原来二兄还不知道,这叫做拈头。”他们在我家赌钱,我是头家。方才的竹签叫做筹码,是记银子的数目。但凡赢了的,每次要送几根与头家,就如打抽丰一般;在旁边看的,都要拈些小头,这是白白送与二位的。以后不弃,常来走走,再没有白过的。就是方才的酒饭,也都出在众人身上,不必取诸囊中,落得常来吃些。二兄不来,又有别人来吃去。”二人听了,大喜道:“原来如此,多谢多谢。”只见众人一齐散去,竺生、庆生也别了小山回来,对母亲一五一十说个不了。又取出两锭银子与母亲看,不知母亲如何欢喜,说他二人本事高强,骗了酒饭吃,又袖了银子回来。庆生还争功道:“都亏我说出姑夫,他方才如此敬重。”谁想母亲听罢,登时变下脸来,把银子往地下一丢道:“好不争气的东西!那人与你一面不相识,为什么把酒饭请你,把银子送你?你是吃盐米大的,难道不晓得这个缘故?我家银子也取得几千两出来,哪稀罕这两锭?从明日起,再不许出门!”对庆生道:“你将这银子明日送去还他,说我们清白人家,不受这等腌?o之物,丢还了就来,连你也不可再去。”骂得两人翻喜为愁,变笑成哭,把一天高兴扫得精光。竺生没趣,竟进房去睡了。庆生拾了两锭银子,弩着嘴皮而去。看官,你说竺生的母亲为何这等有见识,就晓得小山要诱赌,把银子送去还他?要晓得他母亲所疑的,全不是诱赌之事;他只说要骗这两个孩子做龙阳,把酒食甜他的口,银子买他的心。如今世上的人,一百个之中,九十九个有这件毛病,哪晓得这王小山是南风里面的鲁男子,偏是诱赌之事,当疑不疑。为什么不疑?她只道竺生是个孩子,东西南北都不知,哪晓得赌钱掷色?不知这桩技艺不是生而知之,都是学而知之的;她又道赌场上要银子才动得手,二人身边骚铜没有一厘,就是要赌,人也不肯搭他。不知世上别的生意都要现买,独有这桩生意肯赊,空拳白手也都做得来的。她妇人家哪里晓得?次日竺生被母亲拘住,出不得门。庆生独自一个,依旧走到花园里来。小山不见竺生,大觉没兴,问庆生道:“令表弟为何不来?”庆生把他母亲不喜,不放出门之事直言告禀,只是还银子的话,不说出来。小山道:“原来如此。以后同令表弟到别处去,带便再来走走。”庆生道:“自然。”说完了,小山依旧留他吃饭,依旧把些小头与他,临行叮瞩而去。却说竺生一连坐了几日,旧病又发起来,哼哼嗄嗄,啼啼哭哭,起先的病,倒不是拘束出来的,如今真正害的是拘束病了。庆生走来看他,姑娘问道:“前日的银子拿还他不曾?”庆生道:“还他了。”姑娘道:“他说些什么?”庆生道:“他说不要就罢,也没什么讲。”姑娘又问道:“那人有多少年纪了?”庆生道:“五六十岁。”姑娘听见这句话,半晌不言语,心上有些懊悔起来道:“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哪里还做这等没正经的事,倒是我疑错了。”对庆生道:“你再领表弟出去走走,只不要到那花园里去。就去也只是看看景致,不可吃他的东西,受他的钱钞。”庆生道:“自然。”竺生得了这道赦书,病先好了一半,连忙同着庆生,竟到小山家去。小山接着,比前更喜十分。自此以后,教竺生坐在身边,一面拈头,一面学赌。竺生原是聪明的人,不上三五日,都学会了。学得本事会时,腰间拈的小头也有了一
喜欢无声戏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