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正着急，却听那老樵夫不慌不忙道：“莫要急着回去，你不是说，你姐姐病倒了？老头儿在山中住得久，家里常用的药草都有些，不妨让我瞧一瞧你姐姐？等瞧好了，再回城里也是不晚。”
凌晨想了想，回去路上颠簸，也怕沙华病情加重，犹豫道：“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了。”
老伯哈哈笑：“我不要钱。钱是个什么玩意儿？住在这里，用都用不上。”
凌晨喜道：“那真是多谢您了！老伯怎么称呼呢？”
“我嘛……你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一个人住久了，连名字都忘记喽！”
“这……？！”凌晨目瞪口呆，怎会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呢？她仔细瞧那老伯，面容清瘦，双目有神，大约总有七十岁了。老伯虽然须发花白，身子骨却十分硬朗；招呼他上车，他只推说走惯了路，挑着柴火走起路来竟比凌晨赶马车还快。
马车跟着老伯转呀转，竟在那碣石山中转出一片苍翠的竹林，掩着四五间瓦舍。还没等近前，忽然蹿出几只大大小小的狗儿，直围着老樵夫摇尾巴。老樵夫乐了：“小崽子们，晓得有客人，都出来啦？走走走，前边带路去！”
那群狗儿倒是通人性，啪踏啪踏就往前面跑去。
到了住处，老樵夫便忙着给沙华瞧病。半晌，方道：“小姑娘，这一路上，你们姐俩没少吃苦头吧？你姐姐染了风寒，前几天就该有些不适的。再晚几日，恐怕心肺都要出毛病！竟还捱到这里，真难为你们了。”
凌晨急道：“老伯伯，求您救救华姐姐吧！都怨我！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说！”
“不怕啊！有我在呢！好好调养就没事的。”老樵夫让凌晨替沙华喂了些热水，好生看护；自己则抓了几味草药，到屋外熬药。慢火熬煮，再将药喂给沙华服下。
凌晨几乎寸步不离守在沙华身边。屋里有个矮竹床，夜间她便在竹床上歇息，方便看顾病人。
过了两日，沙华果然热度消退，渐渐清醒过来。凌晨十分欢喜，略略向她说明了因由，让她好好养病，待恢复了再做打算。
凌晨推开小木窗，让新鲜的空气流进屋里。
日头渐渐高了，从竹叶缝里漏下许多光，随着风声忽而大忽而小。两只小白狗躺在光影里安睡，偶尔尾巴晃一晃，翻过肚皮继续睡。凌晨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窜到各间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边逗狗儿玩，边缠着老伯伯问东问西。老樵夫家中大约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笑眯眯由得她四处乱跑。
老樵夫屋舍内陈设虽简朴，却不显拙陋，甚至还专辟出一间来，存着些古旧的竹简和书籍。凌晨心中嘀咕：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用竹子写字？带着也不嫌沉！
正想着，不小心被脚下的小矮凳绊了一下，撞到架子上，书简哗啦啦掉了一地。凌晨自知闯祸，慌忙爬起身，将书简逐一捡拾起来。
老樵夫听得动静，也进屋来。凌晨忙道：“老伯伯真对不住，我马上就收拾好！”
老樵夫却笑道：“我正愁这架子太久没整理，都落了灰了。这下正好！你都搬了下来，替我擦干净这架子再放回去就是。”
凌晨见他不生气，赶忙依言照办。
正收拾着，却翻出一卷奇怪的画儿。画是画在一张皮纸上，看得出是远山、城池、江河，仿佛还有几个人影，站在山峦之上。边上落款是四个鲜红的字，凌晨倒也看得懂：“孤竹子。”
咦？这莫不是老伯伯的名字？凌晨兴奋起来：“老伯伯，老伯伯！”
老樵夫应声而来：“小姑娘，怎么啦？”
凌晨像捡到宝一般举起那张画儿：“这是您画的吗？”
“呀！闲来没事画的，竟然被你翻出来了。你要喜欢，就送你啦！”
凌晨得意洋洋道：“不用送不用送，老伯伯不肯告诉我您的名字，我在这儿找到啦！是‘孤竹子’，对不对？”
“哎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得了得了，你喜欢怎么叫都成。不过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啊？”
“啊？”凌晨这才想起来，来了这么久，自己竟忘了自报家门，脸上不由一红，“我叫凌晨！孤竹伯伯，你就叫我晨儿吧！”
孤竹老人哈哈一笑：“记得把东西都收拾好啊！我给你姐姐熬药去咧！”
凌晨吐一吐舌头，暗自决定给这几间屋子起个雅致的名儿，就叫“孤竹居”。
是夜，凉风习习。凌晨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披上衣裳，看一眼熟睡的沙华，推开房门。
那群狗儿也与她混熟了，察觉是她，并不吠叫，只一个劲地摇尾巴。凌晨爱怜地摸摸它们的头，向碣石滩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虫鸣。浅海的浪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卷起，一遍又一遍拍打在岩石上，耐心而单调。远海却是波澜不兴，幽蓝的海面上，映着一轮沉默的月，光洁，圆整，泛着冷寂的清光。月儿将她的衣衫和整个海岸都染成青白的霜色，凌晨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站在石滩上望着远方。大半年来的流离失所，一次一次的失去，将她的心磨得好似当年那串珊瑚手链，生出无数小小坑洞，一不留神，便可能整个摔成粉碎。生而为人，有太多的事情无法选择、无法控制、无法逃避。曾以为能一直陪伴自己的人，都先后离开了身边。凌晨终于清楚地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够保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即使是一起出发的伙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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