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凌晨总是没来由地心里发慌。分明身上没病没痛，却老觉得哪里不对。
沙华察觉到异样，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浑身不痛快，眼皮跳个不停。”
“累了是会眼皮乱跳的，也许水土不服。再有一天的脚程就到秦皇岛了，歇息好，解解乏，就没事了。”
凌晨口头答应着，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强烈，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秦皇岛。正是仲夏时节，一丝风也无，车里车外竟是同样闷热难当。凌晨索性卷起帘子，空气里迎面扑来的水汽时时叫人感到大雨逼近的气息。凌晨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暗想：那个传说中叫徐福的秦朝方士，真是从这个地方入海的吗？
沙华正向路人打听此地咸通客栈的方位，忽听得噼里啪啦地几声，雨点砸在瓦片上，紧接着打湿了沙华的乌发和肩膀。沙华忙跳上车，赶着马儿急急在城中狂奔。密密麻麻的雨砸向地面，很快就溅出了一个个小水潭。凌晨在车内一个没扶稳，险些磕到脑袋。
冒着大雨赶到客栈，沙华和凌晨的形状都有些狼狈，连日的颠簸、饥一顿饱一顿的，满脸风尘，衣服上甚至还沾了泥浆，乍一看像是逃难来的。好在掌柜的只认翡翠不认衣衫，并不计较这些，立时吩咐小二引贵宾进客房。
吃上了饱饭，又睡了个安稳觉，凌晨立时活蹦乱跳起来。眼见老天爷压根没有停雨的意思，不好到处跑的她便缠着掌柜的问东问西。
“掌柜的，这里为什么叫秦皇岛？真的和秦始皇帝有关系嘛？有人瞧见过那个徐福吗？”
掌柜笑道：“有总是有的，不过都是传说呀。”
“那多没意思。”凌晨嘟哝着，“也没留下个什么人证？”
“哈哈哈！都多久远的事儿了，哪个就真瞧见了呢！就是有人见过，要活到今天，也成老妖怪咯。”
“那物证总有的吧？不然怎么就肯定他来过这里呢？”
“贵客这可难倒我了……哎唷，您别说，有还是有的，这里有座孟姜女庙，贵客若是感兴趣，等天晴了去瞧瞧也是好的。”
“孟姜女庙？是个什么神仙？”凌晨倒还从未听凌天行提过这个名字。
“说是秦朝时候修长城，秦始皇征夫无数啊，没日没夜地干活，动不动就累死人呢。有一天，来了个叫孟姜女的，要找她的相公，结果才知道已经累死在长城脚下了。孟姜女伤心得直哭，把长城都哭倒啦！人们为了纪念她，就修了这么座庙。”
“唷……那我还真想去看看呢。华姐，你说呢？”
沙华也笑道：“鬼点子还是那么多。掌柜的，您对这城里的布庄可有了解？”
“我在这儿经营也有二三十年了。贵客是要去裁布做衣裳？”
“不不不，我们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一家叫云记的布庄？”
凌晨闻言不由暗笑自己：只顾着闲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掌柜回想了片刻，道：“这个姓却少见，若是见过，必定记得的。没有叫云记的布庄，倒是有一家张记布庄，掌柜的夫人娘家姓云，似乎也是做布匹营生的。小店往东三里再向南走个百来步就是张记了。”
这已是一路上听到的最接近的消息了，凌晨大喜过望：“多谢掌柜的！”心下安定，这回总该有所收获了；说不定，爹爹就在附近等着自己呢。
沙华脸上依然不喜不忧，对凌晨道：“好好歇息会儿吧！待天晴了，又有得折腾了。”
次日，云散日出。凌晨和沙华赶到张记布庄时，伙计还在卸门板。瞧见有客上门，赶紧热情招呼起来。
凌晨没兴致敷衍伙计，一上来就要找老板娘，直叫伙计们吃不透这年轻女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见她二人衣饰平凡，却是乘咸通的马车而来，当下也不敢怠慢，沏了茶请入座，忙忙地把张云氏请到柜台前来。
云氏面容慈蔼，足可当凌晨的奶奶。听闻凌晨说了个大概，一边唏嘘一边叹道：“真是难为你！我娘家也是开布庄的，却从没有到过雷州这等极南之地。家中只有一个兄弟，就在常熟守着祖业，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了。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呀。”
凌晨满心欢喜却扑了个空，当下有些失神。云氏有些担心，道：“小姑娘，你脸色这样差，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沙华见状忙道：“不碍事的，水土不服，养养就好了。多谢云夫人，我们也不便打扰了。”
回客栈的路上凌晨咬着牙，一言不发。
竟然还不是秦皇岛。云记布庄，你究竟在哪里？！
她想起自己曾经问过爹爹的问题：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布庄四处奔波，真的值得么？！
她闭上眼睛。
沙华也不去烦她，晓得她真的累了。
马蹄声达达，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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