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府上又多了闲言碎语,可连侍从也不敢告诉我行我素的将军了。
将军撤了一半巡夜的护卫不说,还不允许半夜后任何人靠近莲花瑶池。有人说,将军给池子里的女鬼勾了魂魄了。
当小瑶告诉他这些时,鹿耘正喝着她为他准备的莲子荷香露,听罢慢悠悠道:“你怎么想的。”
小瑶一愣,耸耸肩膀:“只要你不介意就行。”两人并排坐于池边,小瑶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水面,整个莲池瞬间泛起碎闪闪的银光,无需仰望,便像徜徉在星空一样。鹿耘无声地点点头,不谙世事的妖精,突然让他无比怜惜。
当事人无所谓,并不意味旁观者不着急。这将军府闹鬼闹了小半年,可把小皇帝急坏了。且不说他生怕自己的功臣有什么闪失,最重要的,还是他搁在心里念念不忘的那门亲事。
私底下他也悄悄试探过阿姐,公主对这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早就略有耳闻,自然羞答答的没什么意见,然而将军府一直闹腾不停,小皇帝也实在没法就这么把自己最亲的姐姐嫁过去。
小皇帝突然驾到府上让鹿耘措手不及。虽然他已下令府上所有人员禁止讹传闹鬼之事,但这谣传还是惊动了皇上,使他不由心里一沉。尽管一拖再拖,但小皇帝也不傻,兜兜转转后又直奔莲花池。
“爱卿喜欢莲花,果然不假。”小皇帝负手缓缓走于岸边,意有所指。鹿耘跟在身后,沉声说是。
“然而朕听闻府上三月不宁,爱卿也从不与朕说起,是觉得朕也没办法帮你么。”小皇帝脚步一顿,鹿耘立马跪下,后面跟着的侍卫也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
鹿耘伏地不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汗水浸透了内襟。他道:“臣不敢,臣无恙,多谢皇上关心。”“无恙就好。”小皇帝垂眼看着这翩然俊雅的男子,沉寂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而这句话却像五雷轰顶般将鹿耘劈得体无完肤。
“朕想把朕的阿姐华毓公主许配与你。朕请了天师,无论鹿府安不安稳,大婚前做下法事还是有必要的。还有,”小皇帝瞥了满池的莲花一眼,面无表情,“既然爱卿喜爱莲花,朕便派人将莲池好好清理一番。”
鹿耘趴在莲池边,小心翼翼而急迫地叫着小瑶。终于人都散了,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地来寻她了!
不知道从几时起这个小妖精已悄悄地占据了他的大半颗心,见到了很心安,见不到会焦虑。他想念她的不施粉黛,她的眉目如画。
白天小皇帝的举动简直要将他的心撕裂,他眼睁睁地望着侍卫差不多把莲池翻了个面,所有的莲花东倒西歪,不是折腾死了也伤了茎脉,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皇帝虽是在闲聊,可他明白皇上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他以为他年纪小,可帝王家早就学会有自己的打算。
鹿耘试图将莲花扶正,可他手哆嗦得厉害,几次都落了空。突然,他听到背后有细微的声响。他连忙转身,又喊了一声小瑶。
“将军。”一声轻唤,却让鹿耘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浓密的槐树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这个笨荷花,跑到树上做什么,鹿耘心里骂道,鼻子却莫名一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槐树底下,伸手想去迎接她:“小瑶,快下来!你在干什么?我接着你。”
过了许久,小瑶才微微探出了身子,鹿耘总算看到了那张牵挂了整天的脸。可是,可是她的胳膊怎么回事?鹿耘一眼瞅见了她血肉模糊的左手,定是白天那帮不知轻重的护卫干的。
他心里狠狠一揪,愈发自责,咬牙隐约咬出甜腥来。小瑶摆摆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轻飘飘飞下了树。依旧是柔柔糯糯的声音:“只是一点小伤,刚才想向槐树妹妹借张树皮包扎来着。”
鹿耘突然恨起自己的无用来。能以一敌百守卫山河,却连家里的一池莲花都保护不了,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小瑶见他神情灰暗,忙不迭安慰他:“这没什么,此番我历了劫,修为不知道又增进了多少呢。”
鹿耘依旧不说话,手握成拳,忽然又松开,小瑶一点也没防备,便被他拉进了怀里。这应该是她这一生,最温暖最眷恋的怀抱了吧。哪怕那个人历经刀光剑影烽火连天,可她一点也嗅不出他身上的血腥气息。
她既贪恋又慌张,头一低便从他的肩膀下钻了出去,然后很没出息地朝他呵呵笑起来。鹿耘哭笑不得,终于不似之前冷若冰霜,柔声对她道:“我对不住你。你早点休息养伤,白天的事,以后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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