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后头实则更有追兵。在下身陷囹圄已是脱身不得,本不该连累二位,但如今渝州城已然在望,委实心有不甘。小子本以为倚着一身内力定可强撑过去,可终究算是自负了。如今寸步难行,且不说后方贼子半个时辰内定然赶至,便是入得城去,也定要遭那埋伏围堵!”这一番话,他强自提气,说的虽不曾停顿,却显已牵动体内伤势,口中不住潺潺鲜血直流。
祖孙二人面面相觑,只赵笙目中殷切,显有相允之意。男子见赵老头面露难为之色,心中忧焚,嗒嗒又几个响头磕下,一角石头应声而裂,再抬起头来,眼角已是挂满了清泪。他道:“老丈!非在下有意强求,这数十里路奔来,残破之躯实难再继。”伸手一扯长衣,现出裸露上身,只见原本白皙的上身,此刻已然脓疮四裂,血流如注,张眼望去,真似血人一般怵目。
赵老头也曾耳闻,五毒神砂毒性奇剧,中者遍体麻木,挂破体肤,脓血不止,无药可医。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骇人,暗道:真难为眼前这般汉子了!受此重伤,迢迢奔走不见眉梢一蹙,却要为了一事相求,折身落泪。心中不由点头。
男子再道:“在下今日沿途而来,毒性已浸血脉,此番强自提气,剧毒发作,心知再无幸理。蜀道难攀,至此方得遇二位,厚颜相求真乃无奈之举,还望二位垂怜!”言至此间,赵老头也难再无动于衷,闭眼思索片刻,肃然道:“公子,小老儿要问一句:阁下所求之事,可会有违了良心道义?”
“老丈放心,陌路相求已是僭越,怎还敢恬不知耻,以那罪责相加?在下只求二位为鄙人将这管圆筒带与城内竹无先生,他行踪不定,想来要劳烦二位了。阁下若仍不信,可先自行拆阅,一番前因后果文中自有交代。”那边赵老头也不答话,更不问那竹无先生是谁,听他说完,只径自将那管圆筒放到怀间,朝男子点点头。
男子心中大喜,谁知话茬刚落,却又吐出几口血沫。他似犹有挂牵,默然半响,才又黯然道:“老丈,小可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能得应允?”赵老头宽言道:“公子但说无妨,不过此前,可否将公子姓名告知小老儿?”
陌生男子把头轻摇:“我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名,如今这般狼狈,实不愿死前说破身份。老爷子,叫您见笑了。”自嘲笑笑,“在下恳求二位,若他日得遇一花姓名蔷薇的女子,烦请说与她知晓:在下未能践言,再难苟活了。她定然晓得是我。便叫她,勿要挂念,好生……好生保重。”他似已用尽所有气力,不断喘息起来,身子再一轻,便直直栽在地上,再跪不住了。
赵老头上前扶起男子。不碰则罢,可掌间这一触,心便颤抖了。该怎么来形容他心里的震撼?男子是石雕般僵直的。——赵老头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若不是微弱的心跳还收缩着,他几难再感生息。老头子心底不禁问一句:方才的叩头,是人力所能为之的么?
男子对赵老头的讶异只是笑笑:“老爷子,歹人凶狠,可否送小可一程,叫我死后也明白些?”赵老头只点头,他是怕张嘴说不出话了。然后,赵老头再横身抱起那男子,缓缓走到江边来。
赵笙顿急,忙伸手扯住祖父衣袖,把头直摇。赵老头并不答话,只冲孙子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要理会。
岸边的浪花依旧翻涌,只轻轻一卷,便把男子带走。赵老头觉得自己眼圈一红,除了男子被水花淹没前淡淡的一句“多谢”,再听闻不见什么了。“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他把一首《沧浪歌》暗自轻念,就着一腔逝水,忽然叹:“俗世浮沉如我,终无所得,兴许,他才是对的。这一江清流,也恰堪配他。”
二人也不再耽搁,便草草收拾,急匆匆往渝州城内赶去。只是祖孙明显心绪重了起来,路也走的颠簸了。
果不其然,奔了约莫一两柱香时间,两个阴枭男子便自顶上盖过,将将拦住二人去路。赵老头五内一凛,道一声“果然”,却不敢有丝毫异举,上前拱手:“二位有何贵干?因何拦我去路?”
为首的一人目光矍铄,眼珠翻转里却透出寒气,他道:“你二人可曾在前方遇一重伤男子?”赵老头一脸茫然:“尊下这话,小老儿要不明白了。我爷俩奔走多时,是为着天黑前进得渝州城去;再说这蜀道人迹罕至,我俩又遭什么空闲去遇那男子了?”
那人听罢不作声色,另一红裳男子却在他耳后低声说了什么。赵老头阅人无数,瞧得他那阴狠的目光,便知其有灭口之心,不由暗自提气,朝孙子打个眼色,心中戒备起来。
为首那人也不表态,静然半响,却指向赵笙车上那箱子,道:“不曾遇见便罢。但那箱子里装的什么?抬过来打开瞧瞧。”
赵老头眼瞳骤紧——但也不见拒绝。回头对已怒容隐现赵笙淡淡道:“笙儿,你便打开给二位侠士看看吧。”他心中有气,这话便有意运上了内力,侠士二字咬的更重,数十年的内力一迸,端的有振聋发聩之势。那边二人也不由暗然心惊:谁能瞧的出,这枯瘦老头竟也是个高手!——且武功显不在二人之下!
这边赵笙已将那檀木箱搬到二人眼前,搁在地上打了开。那红衣男子目光往里一探,脸上不由露出轻蔑的笑意,想道:“原来也不过是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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