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琴人微微一笑，道：“不过所幸有你那一剑，才有楼某人之后的内力精进。我也才有今日的地位。”顾连衣也笑：“我知你武艺更上层楼，不过你以为凭此便能留得下我吗？我看你对那卷《兰云谱》仍未死心才是真。”
说话间，琴曲已然弹到“走队”。只听得弦声四溢，满耳皆是乐响。
楼夜歌便道：“不敢。虽自衬非足下之敌，区区仍愿一试。若非江湖传言《兰云谱》身系阁下，顾大侠十年远走西凉，甫一至江南，楼某人怎敢冒犯？”
顾连衣不欲与他纠缠，道：“你也该知，江湖传言并不可全信。”“但有时不得不信！”楼夜歌指尖一急，“楼某人也非奸妄小人，好容易才探得尘剑踪迹，纵不才亦自当前来索求，实是《兰云谱》于在下珍重莫及。”顾连衣心中无奈，只好闭目不答。
这时兀的一声裂开，顾连衣只觉浑身一重，心道今日已难事了，睁眼道：“楼公子，你不同于其他人，《兰云谱》也的确是你楼家所有，倘若在我手上顾某自当双手奉还，但本人委实不曾碰得那《兰云谱》。我本不欲与你动手，但现在看来恐是事与愿违了。”
楼夜歌心中也是一叹，但脸上却并不着痕迹，只铮然道：“如此，便容区区在下向尘剑讨教一番了，且看我这船里船外一十三人与我的《十面埋伏》能否围的住顾大侠吧！”
顾连衣也大喝一声：“好！”他非是不知船外设有埋伏，但这等情况下，楼夜歌却还能坦言相告，诚不可不畏之方正君子了，他心中豪气不由也叫楼夜歌激起了。
顾连衣言既出口，便也再不软语相见，只见他左手一翻，砰的一声散开，单掌已印在了面前小几上，那酒樽中便应声弹出一滴酒珠。顾连衣右手再屈指抚出，却是无声打在那滴酒珠上，咻一声响，那酒珠已是猛然直射楼夜歌而去。
对面楼夜歌已将琴曲从“埋伏”抚至“鸡鸣山小战”，但听得缕缕琴声在弦梢迸发开来，楼夜歌指尖一按，下一瞬，霹雳一道音波刮过，便与那酒珠直直装在一块，散成满船水雾，只余下那站立船间的倌人艺妓，或含笑起舞，或唇带笙箫，好不幽雅。顾连衣脚尖却再一挑，人已随小几倒飞而出，只剑柄打在酒樽上，满樽酒水化作道道细小水箭，再度射向楼夜歌。人更在水面踏出数朵莲花，一翻身落到他来时的小舟上。
如此凌厉攻势，楼夜歌却也不见一丝慌忙，双手一按几上，七弦琴翻飞而起，他再欺身射出船身，指尖一连数次横抹，爆出阵阵撞击撕裂的巨大声响。解了急围，他人也纵身一跳跃至画舫之上，以脚屈作琴台，隔空抚琴，与顾连衣摇摇相对。一阵夜风吹来，河面将熟人投影碾碎无遗。
当是时，远方山群却传出了一阵箫声。悠扬、空远、清冷而且幽寞，颤颤然呼啸而来，竟是那《高山流水》，场上局面便随之一下静然起来。顾连衣心中猛的一惊，他怎能不识得，这箫声分明便是他每次来金陵时吹奏的那一根，但眼下局势未止，也不待他多加猜想了。
那边楼夜歌闻之却是双眉紧蹙，那一道箫声来的太突然，竟把他满心酝酿的肃杀之气一扫而空，他如何能够相允？手上再度发力，琴曲赫然已来到“九里山大战”了。
顾连衣心下方才一松，顿觉压力又再轰然欺压过来，忙再提气对候。只见楼夜歌单手一挥，对面操琴弄舞者尽皆戛然而止，他再欺身俯下，人似已要贴到琴弦上，指尖更突的剧烈弹在琴弦上，溅起点点血珠，发出前所未有的急躁琴声来。他深知顾连衣非投巧可敌，这一交手便要使尽全力了。
此时满场只留着一把长琴嘶鸣，但饶是如此，那琴声却竟把那远山的箫声堪堪压下。吱吱吱，顾连衣双脚已然陷阱入船板！再一声铿锵，十二名歌姬舞者便围了过来，顾连衣伸脚一踢，掀起几片木板撞飞数人，却迎来了更为迅猛的围攻，那一众人悉皆是一流高手，一番围袭攻守滴水不漏，顾连衣为琴声所攫，已直被逼下了木舟。双方踩着盈盈水波，拆分交斥，回旋在河岸之间。
又攻守了百余招，局中情势更紧。顾连衣突然身子一矮，从一人肋旁穿过，眼见终于要脱了围困，不由胸口呼出一道闷气。
谁知琴声骤激！他身形一缓，众人大阵顷刻便已复来。顾连衣长剑斜斜空中一抛，便插在河畔一株柳树之上。双手再衍开掌影，爆出交手时的咧咧声响，一时与众人难解难分。但如此却已然是危急难言，经久势必情况堪虞。
河上胶着依旧。顾连衣运起十分掌力屏退四边，人接着跃出取回佩剑，空中一个转身与那歌姬舞者再度拆招，众人却已落回小舟之上。但便是这个当口，琴声一静，肃杀之气却为之愈添，顾连衣忙跟着备身以待。这时河面浪潮突升，一个水花随之扑来，顾连衣心中便顿的一紧。
只听远处琴声一颤，有一道水箭便疾射而出。那水箭直奔小舟，倏的又分作两道，四道，八道，到得要触及小舟之时，已裂成一十六道，将河面悉数占满！啪一巨声炸起，小舟应声从中而分，齐齐裂作两半。顾连衣趁势一跃，身形跳至空中，这才缓解了这致命一击。众人也紧随其上，空中再度交手，战了数十回合才又落到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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