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道:「你且略坐着,好让我倒出,以便将空盒子带回去。」就叫沈万法去取出一只碗,一双筷子来,将碗儿盛酒,就用筷去夹那鸽子肉来下酒,不一时,酒也吃完,鸽子肉也吃尽,那差人就要收了盒子酒坛回去。
济公道:「你且慢着!偷了多少酒,入肚无赃,也就罢了。只是那只鸽子肉,少了一只翅膀,却是怎说的?」
那差人见济公将鸽子肉吃尽,那里去查账,便嘴硬道:「酒是走急了,在路上撞泼些,也未可知。这鸽子,是老师父全部吃下肚里去,怎说这话来冤枉我?」
济公道:「你说冤你么?还有个见证,你且带回去!」遂走到阶前,仰面向天呕道:「鸽子鸽子出来罢!」只见喉咙里呱呱有声,忽飞出两只鸽子来,一只翅膀是全的,便飞在空中去了,一只只有半边翅膀,飞不去,只在阶前跳来跳去,济公对着差人道:「你见到吗?如今还是冤你不成?」差人见济公如此神通,吓跪在地下,只是磕头道:「小人该死了,只求老师父方便罢!」济公笑一笑,向那鸽子作颂道:
两翅双飞,一翅单飞;
虽然吃力,强足济饥。
颂罢,那鸽子将一只翅膀振一振,突然飞去,
正是:
不可思来不可议,玉手为之宛游戏;
始知菩萨一点心,俱要普为万物利。
又一日,济颠出门闲走;遇见一个画师,扯着他道:「我昨日一时高兴,偶画了一幅喜神在此,你可细看看却像那个?」
济公同他走进去一看,大笑道:「丑头怪面,倒像我的嘴脸,我又无钱送你,为何替我画了出来?」
画师道:「我感你做人好,故白替你画了。但是你须自家题几句,在上面方好看。」
济颠道:「这个容易。」遂讨出笔砚来,磨得浓墨,提起笔来写道:
面黄如腊,骨瘦如柴;
这般模样,只好投斋,
也有些儿诧异,谈禅不用安排。
济颠题罢,谢了画师,遂拿了轴子,一径进城,到徐家裱画铺来央他裱画。徐家原是净慈寺的主顾,又与济颠相好,千欢万喜的,留他吃酒,济颠也不问长短,直吃到烂醉如泥,方才出门。脚高步低,东一歪,西一撞,方走到清和坊,早一跤跌倒在地,爬不起来,竟闭着眼睡着了。
恰值冯太尉的轿子经过,前导的卫士见了,忙吆喝他起来。
济公道:「你自走你路,我自睡我觉,干你甚事?」
两下正在争嚷,太尉的轿早到面前,喝骂道:「你这和尚系是出家人,怎如此无礼!」
济公道:「我多吃了一碗酒,一时走不动,在此暂睡睡,你问我怎的?」
太尉大怒道:「你一个和尚,就敢顶撞我驾,且管你一番!」吩咐四、五个卫士,将济颠扛到府中堂厅放下,喝道:「你这和尚,既入空门,须持五戒,却贪酒颠狂,醉卧街坊,怎说无罪?」叫徒人将纸笔与他,问他是何处的僧人?有何道行?可实实供来!济颠接了纸笔写供道:
南屏山净慈寺书记僧道济,
幼生宦室,长入空门。
宿慧神通三昧,辩才本于一心,
理参无上妙用不穷。
云居罗汉惟有点头,
秦州石佛自难夸口。
卖响卜也吃得饭,
打口鼓尽觅得钱。
倔强赛过德州人,
蹊跷压倒天下汉。
尼姑寺里谈禅机,
人人都笑我颠倒;
娼妓家中说因果,
我却自认疯狂。
唱小词,声声般若;
饮美酒,碗碗曹溪。
坐不住禅床上,
醉翻筋斗戒难持;
钵盂内供养唇儿,
袈裟荡子孺妇皆知。
好酒颠僧,禅规打倒;
圆融佛道,fēng_liú和尚。
醉昏昏,偏有清闲;
忙碌碌,向无拘束。
欲加之罪,和尚易欺;
但不犯法,官威难逞。
请看佛面,稍动慈悲;
拿出人心,从宽发落。
今蒙取供,所供是实。
济颠写完呈上,冯太尉虽不深知其妙,但见他挥洒如风,暗自惊喜,及见他名字是道济,方惊说道:「原来你就是净慈寺的济书记,但我同僚中,都说你是个有意思的高僧,为何这等倒街卧巷?莫非是假的,我闻济和尚做得好诗,你且做一首招供诗来我看,便知真假。」
济公道:「要做诗是越发容易。」遂提起笔来,题诗一律道:
削发披缁已有年,惟同诗酒结因缘;
坐看弥勒空中戏,日向毗卢顶上眠。
撒手便能欺十圣,低头端不让三贤;
茫茫宇宙无人识,只道颠僧扰市廛。
题毕呈上,太尉大喜道:「好诗!好诗!想真个是济颠僧了。但今日有此一番,不便加罪。」遂叫左右:「且放他去罢!」
济颠哈哈大笑道:「我和尚吃醉了,冲撞了太尉,蒙太尉高情放了,只怕太尉查不出『玉髓香』,朝廷未必肯轻易放你哩!」
太尉听得济颠说出「玉髓香」三字,惊得呆了半晌,连忙问道:「这『玉髓香』济师莫非知道些消息么?」
济公又笑道:「贫僧方才供的,卖响卜也吃得饭,这些小事,怎么不知?」
太尉听见他说知道,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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