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济颠在寺,忽想起灵隐寺昌长老已死,不曾去送丧,又闻得是印铁牛做了长老,不知规矩如何?遂定了主意,要去望望,遂一径走到灵隐寺,烦侍者通报了。长老想道:「他是个疯子,一向被昌长老逐出外地,今日又来做什么?莫非想着旧事,要来缠扰?只不睬他便了。」遂吩咐侍者回报不在,侍者回复了济颠,济颠冷笑了一声,又走到西堂来见小西堂,那小西堂也回说不在;济颠遂向行童,借了笔砚,去冷泉亭下作诗一首,骂长老道:
几百年来灵隐寺,如何却被铁牛闲;
蹄中有漏难耕种,鼻上无穴不受穿。
道眼岂如驴眼瞎,寺门常似狱门关;
冷泉有水无鹓鹭,空自留名在世间。
又做一绝,讥诮西堂道:
小小庵儿小小窗,小小房儿小小床;
出入小童并小行,小心服侍小西堂。
题完将二诗付与行童,径自回寺,这行童不敢隐瞒,将诗呈与长老,长老大怒道:「这济颠自恃做得两首诗,认得几个朝官,怎敢就如此无礼,将我轻薄,难道我就罢了不成!」恨恨的想了一会,想出一计,那临安府赵知府是我最相好的,待我写书去,求他将净慈寺门外两傍松树,俱行砍去,破了他寺里的风水,他长老晓得是济颠起的祸根,必然驱逐,方泄得我这口恶气。算计定了,遂写书去求赵太守不提。
且说德辉长老这一日正与济颠同坐,说些闲话,忽门公来报道:「不好了!寺中祸事到了,临安府赵太爷,亲自带了百十余人,要砍去寺门两旁松树!」
长老着忙道:「这些松树,乃一寺风水所关,若砍去,又眼见得这寺就要败了,如何是好?」
济颠道:「长老休慌,待弟子去见他。」
长老道:「我闻得官人十分利害,你须要小心,切不可触他之怒,否则,便无法解救了。」
济颠道:「我师宽心,万万无妨。」遂从从容容走出山门,向着赵太守施礼道:「净慈寺书记僧道济参见相公。」
太守道:「你就是济颠么?」
济颠道:「正是!」赵太守道:「闻你善作诗词,讥诮骂人,我今来伐你寺前的松树,你也敢作诗讥诮骂我么?」
济颠道:「水腐虫生,人有可讥诮处方可讥诮之,相公乃一郡福星,百姓受惠,小僧颂德不遑,焉敢讥诮?相公此来若果是伐木,小僧不揣,吟诗一首,敢为草木乞其余生,望相公垂鉴。」
赵太守道:「你且念来我听。」济颠遂信口吟道:
亭亭百尺接天高,曾与山僧作故交;
满眼枝柯千载茂,可怜刀斧一齐抛。
窗前不见龙蛇影,屋畔无闻风雨潮;
最苦早间飞去鹤,晚回难觅旧时巢。
赵太守听了济颠之诗,沉吟了半晌道:「你却是个有学问的高僧!本府误听人言,几乎造下一重罪孽。」
遂命伐树人尽皆散去,复与济颠作礼道:「果是好诗,字字动人,此地山环翡翠,屋隐烟霞,大有禅林风味,意欲再求一首佳章,与小官参悟,万勿吝教!」
济颠听了,遂信口长吟一律道:
白石嶙嶙接翠岚,翠岚深处结茅庵;
煮茶迎客月当户,采药出门云满蓝。
花被鸟拈疑佛笑,琴为风拂宛禅谈;
今朝偶识东坡老,四大皆空不用参。
太守听了,叹赏不巳,道:「吾师语含宿慧,道现真修,下官有一律奉赠,以博一哂!」亦长吟一律道:
不作人间骨肉僧,朗同明月净同冰;
闲思吐作诗坛瑞,变相留为法界征。
从性入禅谁问法?明心是性不传灯;
下根久堕贪嗔梦,今日方欣识上乘。
济颠听了,再三感谢,遂邀太守入寺献斋,太守欣然斋罢,方才别去。
长老见太守去了,方对众僧道:「今日若非济颠,这些松树危矣!快叫人请他来谢。」
谁知这济颠诚恐惊动,早已自脱身去闲走,刚走到长桥,忽看见卖面果的王公门上贴着讣书,吃了一惊,忙走入去,只见王婆正坐在棺材边哭,看见了济颠,方说道:「阿公平日与你相好,后日出殡,请你下火,说两句禅机,令他往生西方,也见你的情分。」
济颠道:「既要我下火,到后日准来!」
说罢,便走去长桥上闲坐,只见卖萝卜的沈一,挑着空担走来,看见济颠坐在桥上,便道:「多时要请师父吃一壶,苦无机会,今日有缘,倒撞着师父闲坐,我又无事,同去酒店里吃一碗如何?」
济颠道:「甚好!」二人遂走入酒店坐定,沈一忙叫店家取酒来倒,济颠一连吃了几碗,吃得爽快,看了沈一道:「难得你一片好心请我,我自有话对你说,不知你肯听否?」沈一道:「师父定是好话,且请说来,小人焉有不听的理?」不知那济颠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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