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警察叹了一口气:“挂个水都要找关系。”我转头看他,他津津有味地盯着天花板看。我懒得跟他计较,只想闭上眼歇一会,又怕一下睡着了要换水都不知道。我招手请那护士过来:“我想睡一会,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水。”护士很热情:“你睡吧,不要担心。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啊。”警察说:“我也想睡一会,麻烦你——”,他没说完,护士不客气地说:“自己看。”我觉得这护士真好。
我真的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意识里感觉很热,但倦意让我睁不开眼。有人推我:“喂!喂!”那声音又喊:“护士快来!”我听到护士焦急地在我耳边喊:“醒醒!醒醒!——小李,快去叫医生!”我努力睁开眼,立刻感到汗水流进眼里。是退烧药起了作用,那个有同情心的医生不知给我用了几倍的药,以至于我汗如雨下。
快步赶来的医生露出笑脸:“看样退烧了。”我又谢了他一遍。
我慢慢喝着护士给我倒的水。警察又叹了一口气:“也没人谢谢我。”我想起那个推我的人应是他,我说:“谢谢你。”是真的谢谢。他听出我的诚意,连连摆手:“不要客气。你不晓得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那个汗是直淌啊。”
我疲倦地靠在椅子上,听了他的话也不想回答,只是点点头。他说:“你要是累就再睡会,我帮你看着。”我摇摇头。他不吱声了。
警察先挂完了水,我还有两瓶。他按着手上的棉球,问:“好些了?”我点点头。他说:“那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他认真地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讨厌。我说:“谢谢你。”他说:“再见。”
后来我常常想起第一次和洪光明见面的情景。是怎样的安排,让我遇见他,又让我失去他。
齐其给我带了一罐米粥,我舀一勺,她就夹一小块榨菜放在粥上。我有要流泪的感觉,但忍住了。
吃完粥,我躺在沙发上,齐其帮我洗碗。想想生病也不错,至少不用洗碗。
“齐其,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妈妈离开时是什么情况?”
齐其坐在我对面,那痛苦的记忆让她掩住了脸。我说:“不想说那就不说,不是非说不可的。”那地方我既然能去两次,去第三次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妈是做完手术后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五个多月离开的。”齐其还是说了。
我坐起来:“她是因为什么做手术的?”
“她脑子里长了一个瘤,不开刀不行。”
“她当时自己觉得怎么样?她知道手术的危险吗?”
“她以为做完手术就好了,其它我们都瞒着她。”
差不多了。她是在没有死亡的预备或意识的情况下离开的,才会在生死的夹缝里构造了记忆之城。那就是说那些遭遇意外而快速离开的人们绝大多数也都在那个孤独的所在等着亲人见面,无止境地等着。
我说:“我会想办法的。”我不想让齐其失望。
有空的时候我就凭着记忆画齐其母亲的所在。低矮的房子,窄狭的巷子,没有什么错啊?我一次次盯着那图看,忽然明白了:周围没有其他连接,那所在像是被刀削成的一块正方体空间,孤零零的连投影也没有。
退烧后我一直咳嗽,夜里睡得很少,经常咳得要坐起来。和母亲见面的时间也短了,有一晚母亲问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不想让她担心,说:“晚上看电视剧看得太晚,熬夜的。”说了才想起母亲再不能看电视剧了,心如刀绞。
一清早外面就吵吵的,我侧耳听了听,原来是楼下一家夜里来了小偷,早上才发现门被撬开,放在床头的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这睡眠质量真是一级啊。
听到警车的声音,原来失主还报了警。围观的人更多了,我端了一杯茶也站在阳台上看热闹。
我看见了洪光明,但当时我还不知他叫洪光明。他从警车上下来,环顾周围一圈,看到楼上的我,先是微微一愣,笑了。我也笑了。
八
齐其来的时候,我正把冰箱抽屉里的东西往外拿。齐其说:“怎么这么巧?我一来你就要除霜。我还以为你没事想拉你出去逛逛呢。”我说:“一会就好。”齐其指着厚厚的冰说:“这得化好长时间,要不我们先出去,等回来刚好化差不多。”
我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冰箱前,将手按在冰上,瞬间冰开始融化。
齐其见状说了句:“你不是人。”我有点得意。我是不是该羞愧地低下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人。我是神。”我趁齐其不备,把刚从冰上拿开的手按在她脸上,她条件反射地躲开,惊叫一声:“你的手竟还是热的!”
和齐其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上淘宝去买。两人一页页翻,看得眼花缭乱。我买了一件牛角扣大衣,再冷的天有大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有几件这种款式的衣服,其中一件的皮带扣是母亲帮我缝过的,我再也不舍得穿。齐其买了一件大毛领的羽绒服,看上去好热。
一开始齐其来找我的时候,我想的只是陪她去一次城南,然后不必再见面。可今天的局面是怎么一步步形成的?我们成了对方最好的且唯一的朋友。
我从不和齐其说起我和母亲见面的情景,不只怕她难受,更重要的是那是只属于我的梦。那句“我的梦中国梦”,我一直理解为“我的梦我的梦”。
齐其虽然没有和她母亲见面,
喜欢沿着记忆我们再见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