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震响声里,西征军开始了火炮轰击。
有那道一人高掩体的存在,平射变得毫无必要,炮兵在艾格的命令下直接进行曲射,持续短短一波——在简单证明自身仍能开火、壮了壮全军的声势和胆气后,剧本开始按照琼恩·克林顿的预测发展:已经停下的梯形阵重新开始运作,缓慢谨慎但熟练地再次进行了两次、即半轮滚动推进,将战线又往河湾军的方向推进梯形阵的半个“身位”,贴近了数百米,在感官上几乎骑脸实际却仍在箭矢射程外的距离上才再次停下脚步,重新展开炮兵阵地。
拉近距离此举有诸多目的,除了能制造更大的心理压迫感、可以提高射击精度并更方便地确认战果外……最关键核心的好处还是:距离变近后,炮兵可以用更少的装药欺负敌人了。
弹药,是仅次于粮草、此刻西征军最急缺的资源之一。
大地在震颤,天空被撕裂……硝烟在轻柔的东风吹拂下扩散到了整个战场,仿佛在天地间挂起一道白色的轻纱。
炮击进行了一轮又一轮,从进行空中侦查的易形者口中可以得知,除了第一第二轮轰击没控制好射程稍有偏离目标外,后续的炮弹几乎都准确地落入河湾步兵军阵之中。河湾军太庞大了,只要搞对装药量和射角,闭着眼睛打炮也不可能偏,平均每2-3枚炮弹便能增添一笔伤亡,杀伤效率虽远比不上平射犁地,但依旧有十足的威慑力。
然而,尽管数百枚炮弹从东往西自南向北地换着花样把河湾人战线中的每一支部队都打击过了一遍,挨打方却都只是默默地由后勤抬走伤员死者,剩余依旧死死坚守在那道掩体之后,让整道战线不呈现任何松懈,当真是不动如山!
如果说昨日的战况,是一团已经被吞下肚的食物却在河湾人的肠胃中翻江倒海逆流而上;
那今日的局势就反过来,变成了一只雄鹰被罩在钢铁牢笼之中——任它凶狠地扑腾翅膀、以喙啄击以爪抓挠,都只能撼动笼身而无法脱困而出。
对手找到了艾格最忌惮的对策——以守代攻,将计就计地反向逼迫西征军做出抉择:要么在这里与他们对峙僵持到耗尽粮草弹药,要么放弃梯形阵的防御优势主动出击,向骑兵暴露出薄弱的侧翼。
这等阳谋,非奇计难解,看得出河湾人已经彻底抛弃了幻想决定硬碰硬了。艾格深吸一口气,挥手下令,状若指挥若定实则也心中没底地启动了……专为此局面而定制的奇招。
***
对正面扛着炮火轰击的步兵而言,今天的河湾平原无疑是个人间地狱。
持续用透镜观察着最前线的交火状况,加兰·提利尔暗暗咽了口唾沫,庆幸自己是骑兵指挥。
隔着数里距离,他都能想象出步兵们顶着火炮轰击坚守阵地、被震响和炮弹呼啸声唬得晕头转向却采取不了任何反制措施的无力感和惊惶,那道以掩体为前沿的阵线看似……不,至少到目前为止纹丝不动没错,事实上却是存在着一根名为“士气”的隐藏血条的,这根士气条经过昨日的后撤本就不满,每挨一轮炮击又必然要再损失些许,而指挥部对此采取的策略就是:让贵族领主和士兵们一起坚守,用自身的存在激励军队硬挺下去。
以往的战争,越上层的领主贵族的防具装备就越好,身边的骑士护卫也越多——无论怎样惨烈的战斗,他们的伤亡率都会大大低于农兵。但这回,在西征军的火药和炮弹面前,盔甲和护卫都形同虚设。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回:上战场的河湾人们做到了众生平等!
可想而知,待战斗结束,自己肯定能听到不少倒霉的诸侯领主挨了炮弹受伤乃至殒命的消息。
围而不攻此计虽妙,却建立在一场赌博的基础上——指挥部在赌:经过内部的火药引爆脱敏训练后,河湾人已经足以顶住火炮轰击的心理震慑。在贵族领主们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己方步兵的士气能比敌方的弹药数量更坚挺!
能不能赌赢?
加兰不敢随便做出判断,但他清楚的是,无论作为儿辈、臣子还是将领,他此刻所能做的都只有:执行指挥部送来的新预案,在远处看着自家步兵部队挨受狂轰滥炸,在西征军做出任何解开防御阵形的动作前都不擅动哪怕半步。
这么做很让人憋屈难受,但不忍的话,牺牲只会更多。
今天会有许多河湾人的血泼洒在这片原野上,但为了子孙后代不被压迫欺辱,一切都是值得的!
思索之间,连绵不绝的炮响忽然停歇,原野陷入诡异莫名的寂静,加兰正疑惑着敌人的火药储量不应该就这么点,震天动地的齐射猛地再度爆发……这一轮轰击比先前任意一波都要猛烈许多,造成的地面震颤强烈到加兰身旁明明已经习惯了爆炸声的骏马都不安骚动着想要挣脱缰绳,足足两个侍从才把它拉住。
伴随着莫名升级了强度的火炮轰击,比先前更加浓郁的硝烟也从女王军的阵地里滚涌上翻着冒了出来……其质之密其量之大如此惊人,就好像某个天神把一大桶纯白的牛奶和米粥混合物倒进了名为“河湾平原”的玻璃水缸一样,刹那间模糊了整个交火线最前沿的天地,如有实质的烟海让远远望着的加兰都下意识地呼吸困难,极不合时宜地开始替对手炮兵的呼吸状况担忧起来。
透镜的圆形视界内一片模糊,加兰放下了观察工具,准备让工作了许久的右眼稍作休息,但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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