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佐领翻看了文牒,嗤地一声道:“外头打仗呢,投奔亲戚,什么算计!我看是编瞎话吧?”
她有些着急,却不能冒失顶撞,赔笑道:“不是瞎话,真是投奔亲戚来着。您看我这路票可是朝廷颁发的,真的假不了。”
佐领哈哈一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来的,想携带私货叛逃吧?”手里的鞭子一指马和骆驼,“上头装的什么东西?来两个人过去瞧瞧。”
几个兵卒动手一通翻找,定宜明白了,想出去没那么容易,光有文牒还不够,你还得花买路钱,要不随口给你栽个赃,收监治罪一句话的事儿。
她识时务,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拉过佐领往他手里一塞,“这个您收着,不多,二十两,给您和军爷们喝茶暖身子。我是良民,不懂什么是叛逃,因着家里人都没了,只有个表哥在关外做买卖,我得投奔他找饭辙。您瞧人准,我这模样,叛逃也没人要不是?您就发发慈悲,放我过去得了。”
佐领一看,这小子还算明事理。边关进项不多,就靠收刮进出的人弄些油水。二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勉强塞牙缝吧,有比没有好。因痛快放了话,“也不是咱们有意的刁难人,这会儿两军交战呢,上头吩咐来往过客都要严加盘查,也请你见谅。”说着把银票掖进了袖袋里,高门大嗓欸了两声,“没什么可疑就行了,还打算把人褥子拆开是怎么的?收手收手。”
两个兵卒乖乖回来了,定宜回头一看,翻得七零八落,得亏了没什么贵重东西。她冲佐领拱拱手,“这位军门,我胆儿小,前头打仗怪怕的。和您打听打听大军眼下在哪儿,我好避开了走。”
佐领摇摇头,“都进了喀尔喀腹地了,咱们离得远,零星听见一点儿半点儿,也不真着。前阵子听说在德伦,现在是不是挪了地方也不知道。你过扎门乌德和当地人打听,那些边民会说汉话,且能摸准。再往前就不成了,叽里咕噜的鞑子话,半句听不懂,你小子要找人,悬呐。”
她迟疑了下,也确实是,语言不通是个大麻烦。正要再打听前方战事,后面一个马队飒踏而来,探身一看也就三五个人,一辆大车,后头赶着几十匹马,想来是两头倒腾的马贩子。
那佐领肯定是受惯了人好处的,和这些马贩子很熟络。那些人搬了两坛酒来,又塞了点儿银子,他就和别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木戟架旁的兵卒把文牒还给她,打发她过关,她没走。拉起麻布捂住口鼻,趋步上前去,挨着佐领说:“军门呐,这几位爷是出关,上哪儿呀?”
这佐领刚得她二十两银子,分外好通融。她一张嘴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冲为首的马贩子说:“老黄,这位小兄弟要上乌兰巴托,你们顺道带他一程,人家不会鞑子话,怕问不着路。”
跑江湖的都挺有道义,说话也直接,“不会鞑子话敢出关?要跟着也行,可马队不带闲人,得帮着饮马给草料,能干不能干?”
定宜炸着嗓子说能,“我知道规矩,我手脚可勤快了。”
“这就好。”人家在她肩上一拍,差点拍塌她半边肩胛,“牵上你那瘦骆驼,上路吧!”
所以暂时是有了关照,只不过也得留神,一帮大老爷们儿,可没有弘策那样的斯文人。她尽量装得粗鄙,市井里混大的,三青子和夏至那种不着调的模样也能学个七八分。
马队一直往北,过了戈壁滩路上好走些了,可是开了春的喀尔喀依旧很冷,这月令敢在野外露宿绝对会冻死。老黄常在这条道儿上走,哪个地方有关卡,几时有客栈,门儿清。到一个叫巴郎的小镇上住下,一帮人在大堂里喝酒吃肉。蒙古族是豪放的民族,定宜瞧着周遭红脸膛子的壮汉,个个说话声如洪钟,举手投足虎虎生风,就可以想象七爷家的小满福晋是怎样的一派雷厉风行。
只是如今在交战,镇子上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了,反倒是外来的客商更活跃。譬如马贩子,打仗期间这是个好营生,马是草原人的根基,可以不喝酒,不能没有马。
吵吵嚷嚷里进来了一帮人,虽也穿长袍和围腰,但是行动与蒙古人不同,更内敛精干。定宜端起碗,从碗口上沿看过去,那些人不声不响找桌子坐下,刀剑搁在右手边。为首的那个解开斗篷,露出紫貂围脖底下那张俊秀的脸,眼神一个顾盼,定宜知道他就是十三爷。
来得这么快?她心里擂起了鼓。怎么办?马队脚程慢,被他们后来居上了。要想混进他们中间恐怕不容易,这些人训练有素,不需要养马喂草料的。那么只有跟着了,也得加小心,被逮住,十有八/九就活不成了。
第二天谢过了老黄,就此分道扬镳了。她打听到了乔伊尔的方向,提前一步上路,得赶在十三爷之前。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让他们带上她,想来想去没法子,破罐子破摔吧!把脸抹抹黑,骆驼和马全赶跑了,蹲守在他们必经的路上。隐约见人来了,也不要脸皮了,四仰八叉横陈在路上,反正这回是下了大赌注,成败就在此一举。
果然听见勒马的几声长啸,有人说:“回主子,前头有个倒卧,不知死了没有。”
她闭紧了眼,屏息听动静。十三爷淡淡开了口,“过去瞧瞧,死的就拖到一旁。”
两个人应了嗻,下马来观望,扣手腕摸动脉,回禀道:“还热乎着,没死绝。”
定宜暗啐了口晦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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