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之间谈不上有情,只有孽债……”孟洁的眼神颇有些悲凉。
而她的讲述,更让人意想不到。
孟洁从小就跟着妈妈在县城的小纺织厂生活,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敢问关于这个男人的话题,因为很小她就知道,只要一提起这个人,妈妈就会很生气,会大声责骂她,甚至动手打她。
她知道妈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伤心,所以她从不提这个男人,她不想让她伤心。
妈妈独自带着她已经很辛苦了,两人一度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就在母女俩穷困潦倒的时候,一个女人忽然找上门来,她穿着青灰的长旗袍,盘着发,模样清秀,气质优雅,发间还插着一朵玉莹莹的花,很俊俏。可她的脸色很苍白,瘦的肩胛骨都凸起,还不停的咳嗽,咳的人心慌意乱。
她记得那一天,母亲眸光中说不出的冷。
明明她只是个一脸沧桑,容颜枯槁的纺织女工,而那个女人,尽管病恹恹的,一看家境就不错,这样的两个人相对,孰强孰弱明眼人一看便知,可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她从小看惯了母亲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那个女人递给母亲一封信。
看着看着,母亲哭了。
从小到大,无论她们生活的多么艰难,受了多少委屈,母亲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那天,信还没看完她就哭了,哭的伤心欲绝,声嘶力竭。
她吓懵了,潜意识就觉得这个女人欺负了妈妈,冲过去踢打她,骂她,让她滚!
那女人面红耳赤的低着头,任凭她动手,不躲也不反抗。
母亲喝止了她,说她是她表妹,不许这样不懂事,她说完这句话那个女人也哭了,一边哭一边拉着母亲就要下跪,母亲拉住那个女人,坚决的摇了摇头。
然后,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轻声对她说让她出去玩,还破天荒的塞给她五块钱。
她又懵了,从小到大,母亲从未如此温柔和蔼过,她总是像个男人一样,背着很重的东西挤在人群中粗俗的讲话,和小贩讲价,和欺负他们娘俩的人对骂。
可现在的她,变得几乎和那个女人一样了,甚至比她还要优雅动人。
尽管不解,但十岁的她仍然抵不住五块钱的零食诱惑,欣喜万分的离开了家门。
出门的时候她似乎还回过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她那个表姨直挺挺跪在地上,而母亲,却面无表情的立在她面前,高傲的像个女王。
当时,她浅浅觉得这个表姨做了错事母亲才会这样罚她,就像自己不懂事偷了别的小朋友心爱的铅笔盒和玩具后,母亲也会罚她跪下,还会用裁衣服的尺子抽她的手心。
可她有点想不明白,这个表姨看起来很有钱,可她们却那么穷,她能偷母亲什么东西啊。
虽然想不明白,但她很快就被虾条和汽水的味道勾住了,甚至有点不想让表姨走了。
虽然她做了错事,可没关系啊,妈妈说改了就是好孩子。
何况表姨来了后,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和声细语还给了她五块钱!
五块钱啊,能买多少可乐和虾条。
她打着饱嗝走回家,嗓子眼儿里都是碳酸汽水的反味儿,特满足。
让她惊喜的是,表姨还没走!
不解的是,母亲又将床底下那个旧的掉了颜色的大红箱子抬了出来。
她怯生生问:“妈,咱们又要搬家吗?”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轻柔无比的的开口,“咱们回家。”
她被这句话震惊的无以伦比,回家?哪里是她的家?
她懵懵懂懂的上了车,看着自己居住过的破败小院渐行渐远。
汽车的轮胎碾压过满是裂痕的马路,尘土飞扬,她熟悉的环境离她越来越远。
她忽然很害怕,一种莫名的惶恐包裹住了她,母亲紧紧搂着她,却不说话,只有表姨一声声的干咳,听的她莫名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却发现自己已被换了一身衣服,立在一个很宽敞的厅堂里。
对面,有一个很大乌边镜框,镜框里有一个很帅气的男子,和蔼可亲的看着她。
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可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就有些心酸。
“跪下!”母亲的声音很低沉。
她听话的跪在软榻上,抬头望着照片上的男人,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你也跪下。”表姨的声音有点沙哑。
一个穿月白色洋装的小女孩轻轻跪在她身边。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她。
她也歪着头看着她。
眼睛像月牙儿似得,天真又无邪。
在大人的指挥下,两个女孩磕完头,拉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弥漫心头,她喜欢这个女孩。
“妙言,来,给表姨磕个头,记住,以后要听她和姐姐的话,知道吗?”
“记住了。”那个女孩儿甜甜的应了一声,麻利的给母亲磕了个头。
母亲赶紧拉起了她,看了看妙言,又看了看自己,再看看照片上微微含笑的男人和瘦成一把骨头的表姨,眼圈儿慢慢红了。
“孟洁,这是你表妹许妙言,你是姐姐了,凡事要让着妹妹,知道吗?”
“咱们要住在这儿?”孟洁看着这间又豪华又大气的房子,震惊的无以伦比。
“嗯,住在这儿。和妙言和表姨一起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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