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们的名字,很多。”
“在西方,我是易拿,他是押尼,”羊灵说,“在东方,我为十玑,其为一玡。但在任一处,我们名作千珏。我常是狼灵之羊,他便为羊灵之狼。”
狼灵耸起背,嗅了嗅空气。
“她在玩一个无趣的游戏。”狼灵说,“和我们玩新的。追,逃,咬!”
“她并非在玩耍,我的狼。无非惊惧使她失却了名字。已到唇边,不敢出口。不必心忧,亲爱的人,我已寻得你的名字。正如你已知道我们的称谓,玛迦。”
“对……对不起,”玛迦一直在结巴,“今晚不太合适——”
狼灵懒懒地咧开嘴,一条肥厚的粉色舌头趟过唇边,喉咙里滚动着格格的怪笑。
“追捕的良辰,每夜合适!”狼灵大笑。
“每日亦然。”羊灵淡淡地说,“天光更利箭矢。”
“今晚连月亮都没有!”玛迦放开喉咙,哭天抢地。这是厄鲁席恩教她的——动作再夸张一点,让后排的观众也能看得清楚。“乌云层叠半空,光芒从你我眼中逃散。我无法瞑目,因为临终时只有黑暗环抱周围!”
“我们看见,”羊灵轻抚着手边精致的长弓,“圆月常在。”
“也没有星星!”玛迦没有放弃,不过这回她打算收敛一些,同时放低了音量:“夜空本该荧荧灿灿,仿佛碎钻满天。但我又有何资格,在你们现身时苛求眼前尽是美景呢?”
狼灵咆哮着说:“叫玛迦的人,玩起了新把戏——‘拖时间’。”
狼灵停住躁动不安的身子,支起了脑袋。他偏过头,狼吻侧对着玛迦,说道:“我们玩‘先追后吃’!如何,叫玛迦的人?”他将尖牙上下一磕,发出怵人的响声。
“我们来问。”羊灵说,“玛迦!你愿受狼的追索,或我的飞箭?”
玛迦全身发起抖来。她惊慌地转动眼珠,不愿放过这最后一瞥中所看到的任何一处细节。作为安息的地方,这里也不算太糟。草木葱茏,夜风静谧,身旁还立着一座斑驳的古墓拱门。
“我愿尝试羊的箭。”她低声回答,一边望着树木身上粗糙的树皮。“正像幼年时,我想象自己一路攀爬,直到坐上最高处的细枝。唯独这次,我可能永不会停。这是否——就是随你而去的感觉?”
“虽是好的想法,但不确切。无需惊怖,孩子,我们只是取乐而已。今夜是你前来,而非我们寻到了你。”羊灵说。
突然,远处的黑暗之中亮起一盏泛着幽光的灯笼。
“叫玛迦的人,不能追了。否则,她的灵魂将归暗影岛奴役……”狼灵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失落。“但附近还有别的——随意追咬的美味!羊啊,快走。我饿了。”
“至此,我们心悦你的演出。我们将祷护你的技艺,直到重逢那日。”羊灵迅速在玛迦的脚下画出一个奇怪的幅阵。
狼灵仿佛一条雾气缠身的灰蛇,掠过了玛迦身旁。他飞速地穿过林地间的高草,隐没在树林中。玛迦回过头,拱门上也已经空无一物。
她惊慌地逃走了。
当玛迦回到营地时,眼前只是一片破坏殆尽的废墟。那辆曾为她挡风避雨的大篷车,被从内到外洗劫一空,车架子倒在地上,满地都是扯碎的衣服和毁坏得看不出原样的器物。
她在离丹吉睡下的地方不远处找到了他的尸体。他是为了保护翠娅,而她此刻就躺在丹吉身后。看来凶手把两人的尸体拖到了同一处。从地上的血迹来看,他们死前没有痛苦太久。丹吉的手指和翠娅扣在一起,似乎还在留恋着彼此的触摸。
玛迦还看到了厄鲁席恩。他与帕尔一起死在了马车里。
一地狼藉中唯一完好的事物,就是丹吉的那一双面具。玛迦把它们捡起来,捧在手中端详了一阵,然后不由自主的轻轻地盖在自己脸上。狼灵的声音遽然传来。
“追叫玛迦的人。”
女孩疯狂地跑向针溪郡,一次也没有回头。
艾欧尼亚,芝云省,针溪郡的艺术之乡——吉雍道,奥菲伦姆马戏团座无虚席,无数双闪光的眼睛汇成了一片海洋,全都兴奋地注视着天鹅绒织就的大幕。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剧目开演。当黑色的帘幕被暗地里舞台管理员的一双手拉着缓缓升起时,每个人都安静下来。
玛迦坐在后台的换衣间里,外面的观众齐齐噤声不语,等待着她的登场。玛迦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青春的荣光从她的瞳仁中早已消散多年,只留下一头苍灰色的长发。
“夫人,您的戏装还没穿好呢!”剧场管理焦急地说。
“不急。孩子,等到最后一刻。”玛迦淡然。
“现在就是最后一刻啦。”管理举起玛迦一身行头里最后的两样东西:一张羊脸,一张狼脸。正是当年厄鲁席恩剧团留下的那套面具。
“愿您今夜的演出如有神庇。”剧场管理恭敬地递上两副面具。
玛迦已经准备好了。她温柔地将面具覆在脸上。一阵熟悉的寒意攀上她的背脊,与那个夜晚毫无二致。她全身心地接纳着,一如往常。
她拖着滑步,踩着羊灵优雅的步态登上了舞台。全场屏息。玛迦身子一弓,又变成了嗜好逗弄猎物的野蛮狼灵,吓得观众汗毛倒竖。作为双子死神的化身,她在舞台上飘忽无定,既将永久的宁静赐予痛苦挣扎的人,也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生者的喉咙。直到所有人纷纷起立,爆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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