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桌子上那根计时的燃香已经只留下残根。
“十、九、八……”
随着紧张的倒数声响起,几个观望中的赌徒又匆匆下了注。
主持的师傅从男童手中接过檀木盒子,将盒子高高举起。
“男的,男的!”
高俅在心中念叨着,他也不认为这麻袋中的人会是李师师。
“女的、女的!”
方腊高声地挥臂尖叫起来。
“男的!”
“女的!”
赌坊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喊叫声不绝于耳。
“嘘!”
师傅浅浅一笑,他取出盒子里的金色蜡球,把盒子还给男童,然后把一只手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边,制止大厅里的叫喊声。
然后他用尖厉的声音叫嚷道:“开—局—了!”
顿时,四围寂静,空气近乎凝固。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师傅那细长的手指,当那个精致的嵌丝盒盖被轻轻掀开,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人喉结抖动,直喘大气;还有人以手扪心,眼睛暴突,深怕那蜡丸会突然在自己的一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了一样。
师傅捏碎蜡丸,从里面取出一块小小的黄色丝帛,打了一眼,想要开口,却又打住没说。
“男的!”
“女的!”
赌坊里又开始沸腾起来。
师傅点点头,等大厅里的叫喊声渐渐回落,他终于开始宣布结果,比起上次,他的声音愈发尖厉:“红—筹—胜!”
“啊!”
短暂的平静后,大厅里炸开了锅。
有赢多赢少的相互祝贺拥抱,有输了老婆本的暗暗抽泣,还有一些人表情平静,看不出是输是赢。
很多人想起刚才押了重金的那位年轻人,他们把视线移到了李敢脸上,他们惊讶地发现,李敢居然也是一脸平静。
平静的有些异样,简直是目无表情。
“没心没肺,这不会是一位傻子吧?”有人在心里暗暗揣度。
“一定是那位显贵达人家的败家子。”有人开始摇头。
方腊也是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红色筹子,他回头看看不动声色的李敢和高俅等人,猜不透高俅前面提及袋子中是前段时间失踪的樊楼花魁李师师,为什么李敢还要买黑筹。
“开—麻—袋—了!”
师傅收起手中已经向众人展示了的那块写着一个“女”字的丝帛,吩咐几个手下上松木桌子打开麻袋。
一些垂头丧气的人已经发现自己手中的黑筹子一文不值了,他们举起筹子就往松木赌桌上扔,往褐色麻袋上抛。
所有的人都相信,麻袋打开后,里面会出来一个美娇娘,甜笑着向获胜的赌徒道贺,向他们求赏。
高俅也相信这点,不过他在想,这麻袋里到底会不会是李师师,他觉得可能性不大,这银钩赌坊在汴京城里何等的地位,怎么可能和劫持李师师的贼人联系在一起。
高俅瞄了一眼李敢,他发现李敢也在轻轻摇头,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辫子?”
有人惊呼起来,麻袋口绳子已经松去,刚刚拉下一点,居然看到两条粗粗的辫子。
这种粗粗的辫子,宋人很少这样梳理,即使是女人也很少这样结扎,倒像是辽人或者西夏人经常把辫子这样扎起,睡觉时,好盘在脑后勺当枕头。
果然没有一会儿,又有人尖叫起来:“秃头!秃头!不对,是一个有辫子的男人!”
这分明是异邦男子的装束,几个赌坊的杂役愣住了,没敢再把袋子往下拉。
那位主持的师傅,倒也冷静,他举起一个黑色筹子,高声叫道:“方才有误,方才有误,今日赌局,黑色筹子赢。”
厅内一片哗然,有人尖叫,有人咒骂,有人哭天,有人喊地,但是没有人敢摔东西,因为这里是银钩赌坊。
谁都知道,在这里生气甩一个东西会有怎样的结果。
一些刚刚把自己的黑色筹子已经扔了的赌徒,急忙奔上去,围着松木桌子寻找自己原来的筹子。
那些手里捏住红色筹子正准备换钱的赌徒,个个像失了水分,蔫在一边。
有人不服,高声叫道:“人还没看到,怎么就说黑筹胜了?”
“是呀,结果还不一定呢?”
许多人紧紧揣着红色筹子,高声应和。
几个杂役撕开麻袋,露出里面一床大红的棉被,紧紧裹着一个人,脸还在棉被里面,只露出光溜溜的脑袋和两条辫子。
严严实实的棉被解开了,露出里面的一个看样子很是粗壮的人,那人脸上戴着面具,四肢被捆,动弹不得。
还是不知道是男是女。四周又是喧哗一片。
“男的!男的!”
“女的!女的!”
每个人都在盼望着撕开那人脸上的面具。
李敢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认出,松木桌子上的那个人脸上戴着的是狗面具,身上穿的是狗衣裳,而且正是李敢以前派人送给萧酬我的那件。
高俅也觉得有些怪异,急忙暗暗吩咐手下加紧戒备。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松木桌子,所有人心里都在犯嘀咕:“今天,这银钩赌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和大家开这样的玩笑?”
在很多人的心里,这只是赌坊开玩笑罢了,他们认为一些严谨的赌坊是不会出错的。
只有主事那位师傅,面如死灰,不过,他毕竟经验老道,他知道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急忙想着弥补的法子,吩咐左右不要给棉被里的人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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