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晨雨一层凉,唐宫洗涤在冷雨淅沥中,更比往日伟丽许多,透了沧桑。
四野苍苍茫茫,寂无人语。承庆殿内,灯火却是一派明澈、璀璨,是以映亮了半边天幕,那么不合时宜。
迦绫一早听宣,进殿于太宗请安后,便坐于了身边,静候皇上言语。
凭着直觉,她知道父皇此番宣她,较之往日,定然有着许多大不同寻常。她是个聪颖非常的人,心思缜密,感性与理性结合。
竟日以来,朝中经久无储,凡有几分明眼的,不动脑筋都猜得到皇上心里想了些什么。可眼下,父皇将自己急宣了来,又是要告知何事?这一点,她却一直都未能揣摩清楚。
“水茹。”太宗缓缓皱起龙眉,深邃而肃穆的神光定格在迦绫菡萏清灵面颊之上,语声苍茫:“朝不可一日无储,朕的心思,你该清楚。”
迦绫听得,垂眸乖巧点头,心中有些忐忑,试探着开言:“父皇欲立三哥为储,可辅机联合各路文武重臣不予应下,父皇。。。。。。甚为苦恼?”
“嗯,是也不是。”太宗缓缓接口,微点两、三下头,起身踱步至窗前,长长叹出一口气,“朕更担心的,是你三哥的态度啊!”
“三哥的态度?”迦绫倏然惊蛰,不及多想,下意识反问回去。
“恪儿没有和你说起过么?”太宗一时里也是惊蛰,些许不可思议。
迦绫轻轻摇头,水眸渗光,颦颦而语:“三哥未曾提及了什么来。”
太宗听罢后,炯炯神光较之往日,略微黯淡了几分,盛了重重感慨,更多的,是无奈:“知子莫若父。在你三哥心里,储位固然重要,可有些人,更加重要。”语尽,逐次收回错落、交割在远方的眼波神光,复又看向女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霸气。
迦绫晴天宛如霹雳,浓浓心潮四起,伴广漠清碧幽冥,黑云滚滚,滂沱成雨。
“水茹,你是个懂事、识局的孩子。”良久后,太宗沉下语声,夹杂一个父亲于生特有的温良与慈祥,“懂得放手,雄鹰才能直冲云端,自由自在翱翔九霄,震羽、昂首,从而达到他的图腾、巅峰、涅磐,飞得更高、更远。”
幽幽烛火鸣响,黯淡一下,既而亮起,攒动。
太宗深邃目光直直定在女儿纤弱身上,良久良久,不见稍加游移。既而,是徐徐的惋惜,一点一点,萦绕于唇畔。终于,爆破开来,直重要害,“波斯王前不久指派使臣前来,欲为膝下独子,求娶我大唐公主合礼。”言此,略微顿顿,笑得苦涩:“那王子汉名为‘万韬’二字,曾代表波斯出使过大唐。朕观他举止、神态,却也一表人才。”言于此后,嗓音有些哽咽、沧桑,似再也往下说不得一字。
“父皇。”经久沉默过后,迦绫一声轻唤,打破了清晨寂寥而苦涩的可怖氛围,淡雅清丽美面之上,寻得不到一丝一毫恐慌与动摇。朱唇微抿几瞬,徐徐半开,起身,紧紧迎上父亲神采,从容如素吐芳。极缓、极柔、极坚定:“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太宗对这答复,显然已在料想之中,固没有太多诧异。
此时此刻,他一颗君王与父亲相交相汇的万丈英雄心怀之中,塞满了对儿子的十分爱意。
他自己的倚重之爱,杨妃的宠溺之爱,以及。。。。。。素日以来一直暗暗示为儿媳的义女,那一种毫无缘由的,发于心底深处,同样真挚、同样刻骨铭心的,大志的爱。
相比之下,这种爱,更显霸道与决绝。
他与杨妃所能给予的,仅仅是牵肠挂肚、穷尽毕生有限精力小心呵护;而迦绫却是不惜一切。
恍惚间,他顿然觉察到,自己肩上那杆公、与私的担子,愈加重了。
为了给大唐扶持一位贤良的储君,有太多太多的人,牺牲了太多太多。固再面这一切,只有走下去,容不得他半点退缩。
“知道,便好。”此时此刻,二人俨然同样心潮澎湃,那柔弱的心房,同样都历经着一番彻骨的暴风骤雨鸣响。
太宗淡淡吐出这不加情态的四个字,便转过头去,没了言语。
迦绫平静起身,姣好的面,隐约泛了苍白;绛唇微紫带颤,向着太宗做礼告退。
至门边处,一阵头昏目眩,纤腿莲步灌了铅般,移得不动。
丹了见了主子这副面貌、情态,识趣上前,将她扶住,搀出。
。
已到了早朝时分,天幕尚且还是黑蒙蒙的,黑得发死、发闷。冷雨仍在淅淅沥沥,绵软、隐忍。
迦绫一路重重心事绕过回廊小道,尽力避开那一排排上朝的文武、亲王,不想叫他们得面自己的凄婉、无奈、决然、与哀伤。
兀然间,却还是颤住。一个转弯,李恪恰巧与她迎面而来,直直以对,几近行至。
迦绫自知躲闪不及,又着实不敢面他,只得下意识低下头去,佯装陌路。
可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何尝不是深深的映在了他的心里?何尝没有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牵动他的情态、神丝?
她将头低下,想躲他,真的躲得了吗?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到头来,瞒的,也只能是自己不愿承认、亦不愿放下的心吧!
李恪当然还是看到了她,一声心底跌宕千次、万次的“绫妹妹”就要破喉而出,却终于,还是在那难以临摹的俊俏唇角处,理性收住。
他身系两朝天子血统,比常人聪颖百倍,洞察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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