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不急,您慢慢来。”额发男子和姑父打了个招呼,随后拍了拍宏哥的肩膀。
“你是......苏木?”温尔的笑容在看清我哥哥的那刻分崩离析。
“好久不见,程井然。”苏木却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弯着嘴角伸出手......左手?
这位程井然没有吃惊太久,他同样伸出了左手,但眼却没落在与苏木交握的手上,而是漏过他的脑袋,打量着站在苏木背后的我。
“这位是......”他看着我发了问,目光灼灼,害得我羞着别过眼。
“我的小妹,第一次来中国。”我低头盯着他俩紧紧相连的左手,不知所措。
“嫡亲的?”
“当然。”
我的余光仍留意着这位程井然,他听完眉一挑,有些诧异。
“和你不大像,长得很是东方呢。”他笑着评述。
自小爹爹亲自教导我中文,多年习下来,中文交流于我并无大碍。但在特定语境的理解及中文书写的方面,爹爹却无能为力,常常他拐个弯骂人,我都听成夸奖。爹爹无奈,将此归于为习语环境当负的责任。
我当时以为爹爹纯是推卸责任,此刻倒过去想想他的话,甚觉有理。我才到中国半日,却能听出这程井然虽在评点我,实则暗讽苏木不像东方人,借以戳到他的痛处——洋鬼子。
但我并不因为他损我哥哥的面子而讨厌他,他的模样很对我的胃口,作为一位坦诚的“东方人”,我的心转告我的脑袋:“主人对他很有好感。”
“呵,那只怪你眼神不好,连个拉人力车的都一眼看出,她是个洋鬼子。”
苏木果然有些生气,他悄然扯开左手,用它轻捏我的下巴,展示着东方人少有的深邃五官。一想到他的手刚触过程井然,我忍不住脸红心跳。
“站的久了,我们坐下聊。”程井然大方地笑了笑,将此处冲突搁置。
主人发了话,客人当是乐从。一步一坐间,我脑里却满是他寥寥数句话......比照他与苏木的一来一回,苏木的明讽显然输他的暗嘲一大节,哥哥大概正怪爹爹教导不力呢。
“郑先生与周先生呢?”刚一落座,程井然便开始忙着布茶,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闲谈不落。
“这几日暑热,正秋身体欠佳,我便让剑云亲自去接他来。”姑父坐在程井然手边,见状帮他摆好小茶杯。当中几个一一刻着春夏秋冬四字,再另配上四杯兰荷菊梅,很是精致。
“郑先生定是为新剧本忙坏了吧......有声片的先机虽要夺,也不是拿命抢的......”
我听这程井然一本正经的“推测”,实觉好笑。上海这日头狠辣,暑热是人人皆易染上的,他怎能拉扯到为新剧本受累的罪上?
我这头揣度他的医盲程度,那面的姑父却不住猛点头,那方圆脸可见都快甩尖了。
“可不就是元序想的这般,前几日天一公司也开始筹拍有声片了,剧本投资皆已完善,正秋听了怎能不急的上火?”我见姑父的眉头一紧一皱,那揪心劲演得十足逼真。
“哦?那郑先生的剧本写的怎样了?”场上也不是全都围着他俩看双簧的,胡子爷适时插了句问。
“大体已写的差不多了。”这问没难到姑父,他自信满满着即刻答上。
我和其他人一道,转过头等胡子爷回话。他却只摸着胡子,脑袋微打着圈,久久不开口。
“那便还是未完成。”等得急了,发福爷不耐地补了话。胡子爷听完这句,倒是很利索的补上:“是了,是了”
我即刻转过头看姑父的神色。
我自小观摩妈妈指导话剧课,她常说喜怒哀乐有很多种,比如笑着哭,哭着笑,笑着气......她最喜爱的学生安妮可以将这些都演的很好。但现在我看来,安妮也远不如姑父的来得生动,笑着哭就该是他现在这表情。
想到这,我忍不住要被姑父逗笑。但现下是万不合时宜笑的,因此我只能紧抿嘴,竭力拉长脸清洗表情。却不料本该专心煮茶的程井然,正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打簧表,一边戏谑盯着我。
我撞见后心倏地猛跳,不知是因为他的神情,还是他手上那块表。那与半日前,苏木对姑父吹嘘的那块刚下线,上海滩独一无二的,正巧同款。
“我手头也有一个很新鲜的剧本,早拿给郑先生改了......改完必定不差,五爷二爷,您们信不信元序的眼光?”
程井然开口问着两位长者,眼珠却未离我这。
我再次觉着此人很不一般,他既能边煮茶边推测,又能边盯我边问两位长者,且都能将话扯得不太搭上句。对了,他还能买到德意志的新款表!
“这......元序挑得必是好的......可这有声片,业内人多不看好啊......”
听胡子爷开了口,我赶紧转看向发福爷,等他续上这温吞先生未完的话。可我不得不承认,自始起,我的余光便一直属于程井然。此刻,我当然不会漏下他盯着我,嘴角弯出愈大的弧度......
难不成,他同样在留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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