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片星云出现的时候,螺旋时轨路开始变得笔直,以一种合适的坡度倾斜向下,此时周遭不再那么瘆人的黑,繁星那种柔和微弱的光线让人心安,让人淡漠了恐惧。接下去走过一段路程,站在时轨台阶上的零归停下了脚步,一头庞然大物凸现在路的尽头,那是一头巨兽的陨铁雕像,山峦般庞大的头颅顶着浩繁的星落,天柱似的粗壮双腿悬着无尽的虚空,挤压时空的骇人躯体潜伏着未知的黑夜,那双眦裂着的,略显狰狞的眼球中,却为何莫名地流露出回忆的眸色?它在回忆什么呢?直到见着它额头那苍劲的刻字———饮岁,零归才知道原来那只形同饕餮般的凶残巨兽,也会为了过往而暗自神伤。目光向下移去,便见到那张使劲张着的血盆大口,两颗獠牙森森然地弯成一定的弧度,宽阔的舌头泰然伸展而出,形同方圆百里的平地,而舌尖则连接着零归脚下的时轨路,舌头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因为站得太远而模糊不清。这只巨兽的左爪比较突兀,是一种出掌的姿态,掌心对外上面还刻着“光阴铸骨”四个大字,零归猜想也许此处在太虚境中被叫做光阴铸骨。
时轨路的尽头就是饮岁的舌头,那上面好像有东西在动,零归心神一紧决定下去看看,便毫不迟疑地沿台阶而下,直到走近舌头中那只缓缓旋转着的时轨,才终于看清楚周围的一切。舌头上的这只时轨是零归在太虚境中见到的最大,最古朴的一只,是被永不停歇地推动着的那只,也是掌控着诸生命数的那只,如今豁然就在眼前旋转,所有的传说都毋庸置疑地被证实。当时轨转过一定的角度,零归见到那个推轨者的背影,心想那人肯定是法秀姥姥的亲弟弟法屠,但眼中见到的却让他骇然失色,那是一个疲惫不堪的女子,双肩被两根铁链末端的银钩牢牢地锁着琵琶骨,铁链是从饮岁的獠牙中生长出来的,在星光下附着冰凉的光泽。朝饮岁的獠牙看去,就会发现那两根从里面延伸出来的铁链在不断地伸缩,控制着推轨者的行为,时针在零熵时饮岁的獠牙会将铁链收至最短,而在半熵时铁链又会被放至最长,只要推轨着按照饮岁伸缩铁链的速度推动时轨才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若是过快、过慢或者逆行,身体都有可能会被那双银钩撕烂。
零归最终将目光停在了那个推轨者的身上,那女子身着淡蓝色霞衣,双肩被银钩刺出大片殷红,那血渍看上去就像是一遍一遍浇洒成的,就连披在两肩的长发也染上不少血色,此刻正背对着他推动者巨大的时轨,缓慢的,一刻一刻地推动。就在注视推轨者的时候,零归的脸上慢慢变得死一般的难看,失明而麻木的双眼逐渐变得潮湿温热,眼泪悄然地划过脸庞,然后漫进嘴里竟苦涩得开不了口,只能让它继续流到心中。那女子裙袂上的那朵樱花依旧鲜艳无比,但身后的影子却是那么颀长的疲惫,零归始终张着嘴想喊一声她的名字......
只到他艰难地走到她的面前,“心婉”这两个字才温柔地叫了出来,但那女子只是微微一怔,停下了脚上的步伐,头却始终是低着的,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尽管此时肩上又渗开大片的血色。
“你认错人了,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女子的声音异常微弱,语气里满是惊讶和恐慌。
“你难道都不想再看我一眼吗?为什么在丹朱你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你要选择独自一人在这里承受这样的痛苦?”零归有点愤怒地质问道。
“太虚境的事情没有人能完全了解,根本就无法解释得清楚,这里的人都只是在各司其职,一切都是被割裂的。”言心婉缓缓抬起头,含泪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零归。
“不,你不是自愿的,对吗?一定会有办法救你出去的,我愿意代替你来承受这些痛苦,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零归唤出古钝剑朝她身后那根铁链走去。
“住手,你想让她死吗?”零归正准备砍断铁链,被黑暗中的声音叫住,巨兽肩膀上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的手里抓着一张巨网,巨网的结点处闪着幽光,就像无数被禁锢着的魂魄。
“祁絮,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作祟”零归愤怒地用剑指着她。
“零归,你听我说。这尊饮岁巨兽虽然只是雕像,但它体内控制着铁链的是千年光阴铸成异骨,你我的寿命都不过百年,怎么能和时间为敌呢?况且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控制着时间,也就掌握着命运,我无法忍受你们的生活在我们制造出的梦境中变得紊乱,因此必须要有人来让时轨按照正确的步数,向前推进。”时轨仅仅停止片刻,铁链便开始收缩,言心婉不得不继续朝前走去,来缓解身体的疼痛。
“你如果想让我少受一点痛苦,现在我就将时轨推回到你进来的时刻。记住,永远也不要再走进那扇大门,你不属于这里。”言心婉始终盯着他的脸,好像这是最后一次相见。
“既然光阴铸骨,那我选择就在这里陪你一辈子,我要用手中的古钝剑磨断饮岁的獠牙。”说完,零归纵身跃上饮岁的上唇。
“零归,原谅我在丹朱的不辞而别,只要有你在我的梦中,死亡便值得期待。你我拥有不同的命运,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神魔相诛的箴言还在继续,诛心境的戮心藤依旧旺盛,你必须走下去。你过来,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跟你说。”言心婉又再次停下脚步,忍受着银钩的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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