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的目光在程氏和她的丫鬟灵芝身上打个转。
两人都很惊讶,而后头跟着的婆子们更是目瞪口呆,没人想到六姑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六妹,你这话让祖母知道,大约不只是禁足或者罚抄书那么简单了。我只当没听见,饶过你这次。”
姜照眼神骤然变冷,下不为例的警告意味很浓。
“太太,我们先走。”她当先离开。程氏看着姜燕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领着人跟上姜照而去。
姜燕站在原地紧紧咬住唇,呆了一会。方才姜照的眼神让她害怕,那感觉,仿佛漆黑的夜里独自逛园子,被花木后什么动静猛然惊吓到一样,浑身冒汗,头皮发麻。
自小一起长大,姐姐不是没教训过她,但她从没看过姐姐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长姐让她太陌生!
——
姜照带着程氏去和父亲禀报北宅之行。自从父亲自杀过之后,脖子上留了淤痕一时消退不掉,为怕老太太看见,一直借口处理平妻事住在程氏那里商量,还没和老太太打照面。
姜照往程氏院子里走,半路上路过杨姨娘的住处,略想了想,她改道登门。
“姨娘,六妹对太太和我无礼,我禀报了祖母要惩戒她了。”杨姨娘在廊下喂鹦哥,姜照走过去开门见山。
杨姨娘一愣,对姜照的称呼明显还不适应,狐疑看了看站在门口不进院的程氏身影,有些黯然,“阿萝,你……你又被人挑唆……”
“不是挑唆,是六妹太不懂事。”姜照看周围无人,杨姨娘的丫鬟婆子都在几丈开外,遂道,“六妹对我平妻之事颇有微辞,很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杨姨娘明显紧张起来,手中喂鸟的米盒子险些滑落。
姜照只作未见,“姨娘,你一直待我很好,我想那些蠢话一定不是你教给她的。可她年纪不小了,若还那么口无遮拦,以后肯定要吃大亏。虽然教养她是太太分内事,但你身为生母也该担起责任,别任她妄言妄为,时常提醒着些。”
“……嗯,阿萝你,你说得有理。”杨姨娘捏着米盒子泛白的手指明显缓和,尴尬笑着应答,“回头见着她我一定提醒。不过她的性子你也知道,太像你娘了,又直又硬,恐怕我……”
姜照没耐心听她念旧,含笑点头作礼,告辞离开。
杨姨娘心里头忐忑不安,她似乎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事,为何姜照的疏离却比上一次更甚?难道……她一惊。
门口不远处的程氏看着姜照步步走近,也是一惊。姜照的脸色太冷了,带着笑,却更让人发怵,比适才管教姜燕时还令人心悸。到底发生了什么?程氏狐疑看向杨姨娘的院子。
远远的,杨姨娘站在廊下挥手作别,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
姜骅临窗写信,看到妻子和女儿并肩走进院门,停了笔。
他的目光在女儿身上注视良久,发现女儿终究是长大了。这几天他已经不知这样感慨过多少次。都说磨砺和苦难会让人变得成熟,可眼看着女儿从神采飞扬大胆出众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样,脸上清清淡淡挂着笑,眼里却凉凉的不知在想什么,他越发觉得成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宁愿女儿继续做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他身边,任他保护。
可现在,他保护不了女儿,反而让女儿一力顶着压力保护他。这父亲当得太失败!他深深自责。
“爹,想什么呢?”思索间,妻女已经进屋。
姜骅收起思绪,想问话,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姜照笑了笑,拿起桌上温热茶壶,自己倒了杯茶咕咚灌下,毫无淑女品茶风范,全然是鲸吞牛饮只为解渴。喝完了撂下杯子说:“爹,长房很快就会老实了,困局已解。太太真沉稳,把贺氏完全比下去了。”
程氏闻言微赧,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只顶着身份过去撑场面而已。
看到桌上写到一半的信,姜照拿起来一目十行扫过,笑容更盛:“好!这下不但眼前困局解脱,且长房一时半会自顾不暇,不敢算计咱们了!”父亲果然不是软骨头,想要做事,还是十分能切中要害的。
姜骅却没有女儿这么乐观,只道:“但愿如此。”
信是他写给当年的同窗兼同僚,现任都察院监察御史的周容的。周容当年跟他一同掀翻科举大案,是为莫逆故交。只是后来他激流隐退,躲开了朝堂纷扰,对仍旧战斗在风波第一线的周容颇感愧疚。离京之后他与周容甚少通信,周容在官场几番大起大落他都知道,只是已经没了问候的立场。
如今突然去信求对方帮忙,不知能有几分把握?
姜照看见父亲脸色,已知父亲顾虑为何,“您是怕周大人无暇相顾,或无心扶持?您莫担心,周大人历来嫉恶如仇,长房侵吞乡野田地的事情十分恶劣,他不知则已,您特意告诉他,他就一定会管。”
“唉,你不明白,周大人监察之地并不在咱们省境,就算他想管也有重重阻隔。京城里头官官相护盘根错节,许多事他一个人左右不得。何况侵占民田本是士绅惯例,长房所为只是寻常,他若参劾姜驷,等于参劾了所有士绅。”
一个七品御史,再官声斐然,再铁骨铮铮,又拿什么去跟整个士绅群体相斗?
犯了众怒,人家不用和你对质顶真,只要在别处寻个借口,随便就把你的乌纱摘下去了。
所以姜骅是在认真写信,可信写了之后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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