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尚见面是在高一下学期,他和她说的话不多,她也未听进去,模糊察觉有谁在观察他们。她猜测着会是谁,和姜尚什么关系,她会不会与这个人认识。阿桡倾身,额头落在他臂上,又离开,“一切顺其自然,包括我和你。”姜尚语塞,觉无奈,应她。阿桡于是说,“有人在看着我们,很淡的目光。”姜尚四处看看,零散的几个人影零散地出现在建筑群的角落,“你的错觉吧。”
“那就不是错觉了,是你招的祸。”
“连!”
“……”
她很好,他想,说,“你是这个学校的异类,却又融入得如此自然和谐,令人惊喜。此生我们都是很重要的朋友。”他的告白源于真心。
“嗯。”
他料不到阿桡如此肯定的回答,莫逆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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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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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桡好像能够意会其中之意,因当姜尚是可以让她手舞足蹈的。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生死之时,“此生”于他们,各自意义不同,省了很多不必要的联络,因而要说感情,又非那么深厚那么明确。
五一长假,阿桡没有回家,唐定明来学校看她。这一年里,他来看过她六次了,只要他到b城或路过b城,他都会来市中看她。他们去学校外面吃饭,唐定明已订好了位。他为她拉座椅为她递纸巾,她依然是他的世界中心。唐定明说她不要因为学习把自己搞得很累,阿桡就说不会,她也不是个努力的人,不至于累。唐定明说她这么好性格这么好,会有很多男生喜欢的,说他不拦她恋爱,要有所选择,要保护好自己。阿桡想他说出来的和要表达的东西很乱,真是好难懂啊。
阿桡高中三年住校,在家呆的时间也不会多。她怀念连珊,她也不讨厌苏真。她说,苏真老师很好,但——
“三年。我希望我上大学以后你再娶她。”——他们已经商量出的决定,她来帮他们执行。
他爱阿桡,他早也这么打算,阿桡上大学之前,他是不会将苏真带回家,不会提及再婚的。他开始就照着这个规约去做,阿桡对他的生分感只增不减,让他苦恼,苦恼得像是少年人关乎恋爱人生无病呻吟出的那种美丽脆弱不堪一击的苦恼。
他的女儿,正渐渐离他而去。他感到很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阿桡和连珊不同,连珊永远在他身边,而阿桡已经脱离他的怀抱他的双手。
他一生都将掌握不了她,掌控不了她。
阿桡,不再是他的女儿了。对的,一定是她开始叫阿桡之后,她就不再是他的女儿了。
窗外的大街上,洒水车徐徐开过。阳光光线的原因,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小小的小小的彩虹。有一个人在阿桡的视线里,背对她,她不知道他是否也在看那一束彩虹。彩虹一下子不见,突然涌起的几个人,将那个人淹没,顷刻之间的事,她就捕捉不到他了。
就像生活里对亲人还是对朋友,很多话不说,就再说不出道不明。人之于人的印象,多半也都是个人臆测。臆测可以是很好的,转述的话语,有好有坏,当事人或可知或不可知。
唐定明急着赶车,这次没有送她回学校。阿桡坐在校内公园的长凳上,偶四处望望,因为放假,学校人不多。她往后靠,仰头睁着眼,一众笔直的树直冲天。视野有点晃,她不知是“天在动”还是“地不稳”。从校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杂碎的人潮声,“存在”这样渺小。你是谁,你能是谁?每天这么多“缘分”,既有“起”,即有“灭”。
她和杜沧辑在高二的教室里见到了,她常想,高一的那一年,她一定和他在很多地方碰到,他们都走过对方走过的地方,看过对方所看过的风景,对同一个东西发出一样的慨叹。
不只是他们,这世间,很多人如此。
他们,是少数的,能够遇到的“彼此”。他是,听她说的人。
座位按学生意愿自己选择,当然矮个的和近视的会照顾。阿桡在倒数二排坐定后,就有人从前方走来,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位置靠墙,他的右手手掌扶她的桌沿,收回去的时候差点将她放在桌上的塑料袋撂下地,黑色斜肩包从她的课桌桌面上擦过。
“杜沧辑。杜沧辑。”声音从阿桡的左后方传来,“杜沧辑!”
坐在阿桡前面的杜沧辑慢慢移过来他的脸,“噢,路奇。”
“喊你半天你才答?我竟然和你同班!”阿桡听不出这个叫“路奇”的究竟是不是欢喜的情绪。若要说,该是欢喜的情绪多一些。好像是,又要仰仗你了。
“和我同班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他已经不再理会路奇。
“呵、呵哈哈。”阿桡笑出声,好像有惊动了他。
第一天课,下午课间,阿桡回到教室,见教室外,她座位的窗口边,三五个女生在那里。她们聚集一起,又不像是在和窗口下的杜沧辑聊天玩笑。阿桡进教室,瞅一眼她们,好像没看到被路奇挡住的杜沧辑。她在座位上坐下,拿起铅笔,翻出物理课本。
高二开始的五十多天里,阿桡和杜沧辑说的话不超过三十句。三十句都是杜沧辑主动说的,每次都是在自习课上,每次都是他忘带课本,所以上课时没做笔记也不知道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阿桡就把课本递给他,她没有另外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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