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找到他的,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对方向凌思凡解释着,“他从森林走出来后,晕倒在了村子外面,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便把他给带回了家。那个村民虽然没有参与搜救,但动静这么大,他也知道有人迷失在森林里,一看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庄子非……真的有些了不起啊。”凌思凡听见对方又说道,“据村民说,几十年了,他们从没见过第一次去那里能自己走出来的。”
“……”凌思凡说,“他一直都很了不起。”
似乎,只要是庄子非下定决心的事,他就无论如何困难都会全力拼搏,一根筋地不断尝试直到成功,与自己不一样。他自己呢,总是一边期待一边畏惧,因为畏惧不敢有所期待,怯懦就像一开家门便扑到身上来的宠物一样甩也甩不掉。
凌思凡此时才明白,刚才救援队在聊些什么。想来就是,村民报告了捡到人的事,而救援队等待确认。那十五分钟并没有在被浪费,凌思凡稍微有一点点的羞愧。
“那么,”凌思凡又问道,“我在哪里能见到他?”
“我也不清楚哎……你联系下……那谁?”人找到了,也就不关救援队的事了。人即将被送往哪个医院去,并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
“对了,问audrey。”凌思凡道,“我明白了。”
“不客气了,祝你们俩好运。”他眨了下眼睛,“要永远幸福啊。”
“……谢谢。”
“记住今天。”他最后又说道,“今后,如果有了什么很激烈的冲突,就回想一下今天的心情,那时就会觉得,他还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好。”
“……嗯。”
很激烈的冲突?凌思凡不认识会发生那种事。那人总让着他,不管自己多么任性他都会笑。
……
凌思凡联系了audrey。audrey说,车马上就走了,不能等凌思凡,叫凌思凡回去之后想办法去xx医院。
凌思凡表示明白了,随救援队走出森林,然后便直接去找庄子非。
路上,他的内心是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雀跃,曾经很刻意的忽视被束之高阁。庄子非没有离开他,他未曾失去那个人。很快,庄子非就会再一地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非突然之间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此时,他体会到了“虚惊一场”四字的美妙。
喜悦从他心底油然而生。方才很厌恶的森林里泥土的颜色此时也像是被浪淘过的沙子一样耀眼,花草也在突然之间就带上了些芳香。
同时,他也有点担心——真的会没事么?情况不会又恶化吧?有多大可能呢?
他的心情,就像在一个梅雨的清晨喝一杯牛奶——在阴郁的心情当中还能感受一些香甜。
……
——当凌思凡赶到医院之后,发现庄子非已经有了病房了。
伤口都已经被人处理过,手背上静静地挂着点滴。臂弯处有一个小的针孔,想来是已经抽过了血了。
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庄子非好好地躺在那,凌思凡的眼前有一层白雾。他急忙忍住了,与庄子非的父母还有杂志社的人打了一个招呼,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病床前。
他想唤他名字,让他清醒过来,然而周围那么多人,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他反复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叫下看看。面子就不要了,反正他脸皮厚。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话真正出口时,声音还是很小,旁人很难听见。他说:“子非。”
过了几秒,又唤:“子非。”
他一连叫了四五声,庄子非都没有反应。凌思凡感到很失望——故事书都是骗人的。
片刻之后,凌思凡伸手去握庄子非的手。
庄子非的手有点凉,已经不是“小火炉”了。
“你抓着他的手,他竟然没挣扎。”audrey笑着说道,“之前,只要护士一碰他手,要给他验血或打针,他就不自觉地挣动,好不容易才扎上的……现在你碰倒是可以。”
“……是么。”
他想:别说是手,就算是脸、嘴唇,更私密的地方,也随我便。
或者说,他巴不得我碰他呢。
凌思凡又观察了下,觉得庄子非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然而就是不醒过来,于是直起腰来问屋子里的其他人道:“他情况怎么样?都已经找到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是不醒?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吧?”
audrey说:“应该只是普通昏迷,高烧、劳累、睡眠不足而导致的,而非脑部收到损伤,医生认为很快就会睁开眼睛。”
“那就好……”
凌思凡坐在病床的边上,没放开握着庄子非的手。他用拇指轻轻摩挲对方手背,一根一根手指地划过去。
趁着对方没有醒来,他难得地坦诚了回。过去,他总是不愿意显示自己是想要亲近对方的。
摸着摸着,他突然想起来对方父母还在,于是有些不舍地抽回了左手。
令凌思凡没有想到的是,庄子非却突然反握住了他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沙哑得仿佛木匠打磨木头似的声音喊了一声:“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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