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本以为那番决绝的话说出口后,他会把自己放置在这里再不理会,然而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后的日子里,赫连湛常常在越奴醒之前就已离开,午膳的时候回来,陪越奴一起用膳,然后一直陪她到第二日的早晨。
越奴心知他是要赶回宫去早朝,只是不解他为何早朝完了还要回伊人居陪她,与其说是陪她,倒不如说他是在给自己找乐子,越奴头疼,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湛对什么都深感兴趣,每天要亲自给她换药,悠悠然看着她吃饭,然后给她夹一大碗的菜,笑着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吃下去,用完膳,便牵着她的手,把伊人居逛一遍又一遍,每个夜里,他都要抱着她,指尖没入她的软发,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情动的话语,却有一种安宁与寂静,沉淀在两人之间,美好,寂宁。
越奴很清醒,她知道,他是一颗毒药,尝久了,会上瘾,会万劫不复,然而,身子却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有几夜,赫连湛要与别人商议要事,晚点回屋,缺失了温暖而强健的胸膛,她竟无法入睡,直到他略带着疲乏回来,将她揽在怀里,耳畔响起他低哑而戏谑的笑声,头顶盘旋起他廖长的呼吸声,她才能慢慢入睡而去。
这种越来越深的依赖感,让她觉得害怕,聪明如她,不会傻傻地以为赫连湛是因为迷恋她而留在这里,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唯一明确的,就是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不会浪费多余的感情,如果他对她好,那只说明了,他对她有目的,用她保护玥儿那只是其一,她现在也只能看到这一点,虽然心里警觉,悲哀,但却始终无法在他温柔的面具下找到另一个目的。
这样的日子转瞬便是大半月,许是由于这些日子睡得好,吃得好,越奴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只要不去重重地触碰,已经不会痛了,夕颜总算大松了一口气,对赫连湛的表现也是明里暗里夸过许多回,看到赫连湛眉眼间尽是孩子般的得瑟,越奴哭笑不得。
这日,天气微凉,因着越奴气血不调,夕颜为越奴做了一些甜点补身子,越奴吃了一些就觉得甜腻地难以下咽,夕颜无奈,正准备另想法子时,赫连湛早朝回来了,见夕颜愁眉苦脸徘徊在院子里,不由调笑,“这是怎么了,竟把我们的笑脸观音折腾成这幅颓败样?”
夕颜睨他一眼,无奈道,“兰儿姑娘气血不调,需要多吃些甜食来补补,可是她不喜甜食,吃了没几块就扔了。”
赫连湛挑起眉梢,“你就不能做些不甜的甜食给她吃?”
夕颜眼眸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着转身就要往厨房奔去,手臂却被赫连湛一把抓住,夕颜回眸望去,只见赫连湛淡淡笑着,“夕颜,谢谢你对兰儿那么上心,辛苦你了,点心,我来做吧。”
夕颜一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忽然似想起什么,眸底掠过一道伤痛,苦笑道,“我早察觉皇上对兰儿姑娘用心特别,果然,是因为静婉皇太妃的缘故吧……”
赫连湛一震,暗沉的眸底痛苦辗转,一瞬之后,却是云淡风轻,只轻轻笑道,“夕颜,当初,谢谢你……你去陪兰儿吧,我去做点心。”
夕颜笑着点点头,凝眸望着赫连湛离去的背影,心底沉沉荡起回忆的沉痛与悲伤。
清冷的阳光轻扬落下,在竹叶的缝隙中洒下点点斑驳,连翘搀着越奴走在林间小径上,越奴抬眸缓缓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淡而惬意的微笑。
连翘见越奴如此,不由笑道,“这下我可放心了,主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呢。”
越奴淡淡一笑,“鬼丫头,笑了便是心情很好吗?”
连翘歪着脑袋,“也不尽然,就像咱们少爷,明明是笑着的吧,偏叫人觉得害怕。”
想起赫连湛顶着一张淡漠冷峻的脸,却做着孩子一般稚气的事情,越奴不由轻笑出声来,微风拂面,为那张轻笑着的玉眸染上几分醉人的风姿。
连翘不由得看痴,呐呐道,“主子,你可真好看,以后若是跟了少爷进……进宅去,一定会把那些夫人们都比将下去,不是有句话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嘛。”
越奴一怔,回眸调笑望着连翘,“你知道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连翘点头,“当然知道啦,就是说一个漂亮的女人,回头一笑能迷住众多的人,六宫的妃子都失去了美色啊。”
越奴淡淡点头,凝眸望着连翘,不无苦涩道,“连翘,你既知道那是六宫之事,就不该在我面前提及……你家主子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做,不要考虑太多,明白吗?”
连翘脸色一白,“主子,你……你知道……”
越奴抿嘴淡笑,“今日带你出来,也只为与你说这些,切莫忘了。”
连翘咬了嘴唇,重重点了点头,“主子,我知道了。”
越奴清浅一笑,“恩,我也逛累了,我们回去吧。”
连翘点头应下,搀着越奴往回走,刚刚走到林子出口,便听到一个欢悦的声音,“小南,就是这片林子啦,听说里面有好多的竹笋,湛哥哥最爱吃了,我们多采些回去吧。”
越奴陡然一震,那清甜而甘洌的声音,除了云玥儿,还能有谁?她怎么会在这儿?手下当即拉住连翘的手,正欲将身形隐匿于林间,清甜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外和惊喜再次响起,“兰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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