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近来忙秋狝,要打点皇帝一应的贴身事物,还要清点随行的宫人和侍卫,均不得马虎,要一一盘查清楚。张德全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使。同时心里也暗暗地恨陆耀,都怪他之前把一堆的亲信弄进宫,结果那些人压根不是干活的主,除了往那儿一坐充大爷,干什么什么不成体统,张德全想着皇帝这回像是铁了心要整治陆家,那陆家该是不能起复了吧?于是把心一横,干脆打发了一批。但最恶心的还是太后,张德全不屑的朝永寿宫方向斜了一眼,尽管这一眼看不到什么,但他忖着,这永寿宫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水不好吗?怎么连着两任太后都不正经!瞧那些送过去的‘太监’,名义上是太监,却一个比一个生的白净,一个身量比一个高挑,猿臂蜂腰,精壮的很,哪儿有半点太监的样子,分明是为了太后量身定做的银枪。
这些人,只在永寿宫的范围内活动,寻常不到内侍局来,更不会参加内侍局的例行检查,不是有鬼是什么?
张德全‘呸’啐了一口,这些达官贵人,还瞧不起他们阉人,阉人都比他们这些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干着下作事的人要好。
他私下里去试探皇后的意思,皇后吃着葡萄淡淡的‘哦’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张德全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都不管,他去狗拿耗子嚒!
这口子上,内侍局忙得热火朝天,皇帝居然还有兴致的给他们找事情做,非要修缮灵釉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急,听人说大抵和裕嫔娘娘有关。
因为刚入宫时,裕嫔和恬贵人曾在灵釉宫暂住过一段时日,张德全却觉得没裕嫔什么事,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伺候过禁宫几代的主子,裕嫔在潜邸的时候不见受宠,到了宫里也是不咸不淡的,这里头肯定是有别人不知道的弯弯绕绕。他也不去打听,只做好自己的差事,工部的人来找他商量细节,他揣摩不出圣意,便去求圣旨,哪知道皇帝真的去了玉芙宫找裕嫔,问道:“那处原是先帝爷的摘星楼,朕近日想做一些改动,不知你有什么想头没有?”
裕嫔含糊其辞道:“工事上的事情臣妾并不十分清楚,不过灵釉宫那么高,当时臣妾和恬贵人也只是在底层住过,未曾见过繁星近在咫尺的盛况,怕是帮不了陛下。”
李永邦却心头一动,笑笑不再多言。
之后便令工匠们把灵釉宫的周围丹陛全部拆除,改造为环绕宫殿的水池,接着紧赶慢赶,在秋狝之期来临前完工了,但是天气渐渐凉了,水池里的水阴阴的,没有那种雾气腾腾往上冒的仙境之感,皇帝便又令宫人们在殿内开了一间锅炉房,专门烧炭生火,然后流进水池里的便就都是热水了。
最后,他郑重其事的翻出了一本老黄历,挑了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再找神官起了一支卦,确定是上上签,才请皇后到灵釉宫去。
皇后抵达的时候,看到一池氤氲水汽中倒映出的浩渺繁星,犹如置身银河,星辰触手可及。不得不说,此情此景,确实出人意料。
她的眉毛下意识的微微一抬,缓缓地走到他跟前,他忐忑极了,却故作镇定的笑道:“特地问了神官,说是今夜的星辰最是明亮,你看这地方,可有一分半点……像琉璃河吗?”
琉璃河——他们初见的地方。
他单腿搁着那儿,身姿随意的斜靠着,对月饮酒,背上扛了一把剑,用布包了起来,收敛锋芒。
她的手扶住玉栏杆,目光怔忡的看了一会儿道:“乌溪天高云阔,星星大而明亮,像宝石耳坠子一样,挂在天幕上。这里的星辰略黯淡了一些,如同被云遮住了,不过倒也……”她似乎有一点触动,“有五成像吧。”
李永邦心灰,他忙了那么久,亲自画的图纸,只有五成像吗?
一阵风吹过,他见她穿的单薄,忍不住上前,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的前襟,打了个结,关切道:“秋意渐浓,出来也不多加件衣裳。”有一点点责备,是出自真心的,但又不是真的责备,而是带着心疼意味的。
皇后垂眸不语,使得皇帝的亲近有一些尴尬,但是闻言,突然哼笑了一声:“陛下约我来是回忆往事的吗?难怪!”又是琉璃河,又是系披风的,打得一手温情牌,不知要做什么。
她耐着性子道:“我还记得上一回你这样体贴的为我系披风,叮嘱我别着凉的时候,一边还留心着我的一举一动,等我走了以后立刻就着人收拾了炭盆,发现了连翘的求救字条。可见,你由头至尾就没有信过我。”
“没错,铁证如山,我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我一面为你设下温柔陷阱,一面杀了你的爱人。但陛下也一样,一面为我设下温柔陷阱,让我以为你是关心我的,事事都依我,一面又暗地里调查我,跟踪我。你说,天底下有我们这样的夫妻吗?我们这样的夫妻,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永邦的喉头一哽,脸色难看至极,抿了抿唇道:“你别这样说,你不用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我。”
“你气我,我知道。”他放软口吻道,“这段时日我想了很多,想的很清楚,你说的对,连翘的事,就算你不出手,我迟早也会出手的,我不该怪你。你其实是替我分了忧,担了责任的。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你没做错,却还是那样生气吗?”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对你说清楚,一五一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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