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团跟着长辈和兄姐行礼,让跪便跪,让叩头便叩头。一应程序走完,才悄声问郑昂:“怎么有两座碑呢?还是一模一样的。”
郑昂明显愣了一下,朝云氏看过去,云氏垂首跪在墓前,间或把手中的纸钱送到火盆上。
他趁无人注意,将阿团往旁边拉了拉,才压低了声音答道:“怪我,早该跟你讲一讲的。方才磕头的时候,瞧见立碑的日子没有?咱们原有两位外祖母,是一家的姐妹,可惜都薄命,嫁给外祖没多久便去了。”
阿团可从没听过这回事,好奇道:“那哪个是咱们的亲外祖母?”
“前头那个。”郑昂声音压得极低,透出两分说不得的神秘:“母亲原本还有两个同母的哥哥,一个种痘之前就没了,另一个刚及冠也去了。后头进门的那位外祖母除了舅舅,还有一个姑娘,但也没留住。”
阿团听得心惊胆战,捂着胸口呐呐道:“谁干的?”
郑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孩子体弱,夭折本就是常事,单他们这一辈里,没入学便去了的兄弟就有三个,这还不算没成型就流了的那些。不过阿团还小,郑昂怕吓到她,便没说这些,接着刚才的话道:“总之,这对外祖家是伤心事,你听过便罢,轻易别拿出来说,免得勾起母亲的伤感来。”
阿团犹豫着点了点头。
楚国官员逢清明有两日休沐,云家祖坟在永溪,离上京只有半日路程。
下山的路上,郑叔茂与云氏商议:“这边山水好,你和孩子们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不如多玩一日,明日再回去。”
云氏有些心动,但犹豫道:“那老爷呢?若明日才赶回去,次日便去营里,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不妨事。”郑叔茂朝她笑笑,道:“我记得,你及笄之前,也在永溪过了好些年吧?正巧,借机会拜访一下亲戚也是好的。”
阿团像个老太太似的拖着步子走在最后,一听今晚不必回侯府,第一件事就是扬起手,豪气万丈地冲郑晏吼道:“上刀子!割绳!”
云承渊把阿团举到脖子上坐着,把云二月夹在腋下,高喊道:“走咯!比比哪个先到山下!”一边喊一边往山下冲去,云二月一路尖叫,阿团乐得咯咯笑。郑晏不肯认输,呀呀啊啊沿着路狂追。
“承渊!你慢点!当心摔到孩子!”云氏急得跺脚,郑昂只好道:“母亲别急,我跟着下去。”说完也提脚跟着跑了。
虽然春景不错,但一来时间太紧,二来临时起意,也没提前准备东西。阿团坐在郑叔茂的马上,由郑叔茂抱着骑了会儿马,和云二月摘了些野花野草,天就快黑了。
在永溪老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回了上京。
刚进山月居,三房夫人吕氏便使人来问。郑重荫马上要娶亲了,种种琐事都要尽快定下来。
侯府里披红挂彩地热闹起来,却几乎与阿团无关,毕竟席面调度、宾客接待用不着她插手,挡酒闹洞房也不是姑娘家能做的。
直到第二日,阿团才瞧见这位四婶娘。
这次订的是周巡抚家的嫡长女,人如其名,长得十分周正,换句话说,就是略严肃普通。
钱氏也从小佛堂里解禁出来了,除了“开枝散叶”一类的套话,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她原想给小儿子娶个身份高贵的世家女,郑重荫却相中了梁氏女。自己侄女儿单论身份和梁氏女差不离,更兼有姑侄关系而近了一层,便想着还不如成全了钱家侄女儿和小儿子。
哪里料到郑老侯爷居然敢这样耍无赖,硬顶着不许她那侄女儿进门。如今兜兜转转,又定下了这什么周氏,她扫了周氏一眼,心里叹息一阶低过一阶。
小辈们依次序向新婶娘见礼,周氏也早备好了荷包。给阿团的是个鸡心形彩绣猴子上杆的,分量还不轻。
阿团怜悯地瞄了周氏一眼。郑重荫人虽来了,却全程黑着脸,不像刚成亲的新郎官,倒像踢馆砸场子的。
可以想见,小两口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一定没过好。
周氏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本就生的略黑,有这身大红锦缎袄裙在身上套着,却没把她的气色提起来。
自从梁家退亲后,郑重荫急速地瘦了下去,如今只剩了一把骨头,新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打晃。
阖府的人都清楚他的心事,不忍苛责,只是周氏的委屈又同谁说呢?
这天家塾休沐,云氏同阿团闲聊时叹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若真能应当喜欢哪个便喜欢哪个,这世上的许多事,怕都简单了。”
阿团抱着大耳玩,随口答了一句:“这种事,哪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
“你才多大,就敢这副口气?”云氏抬起手,想敲她的脑袋,看到大耳又连忙收回来了。
可不敢当着大耳的面碰阿团,手底下稍微一重,它的敌意就飙出来了。
大耳如今胖了不少,身子还是小小一团,尾巴却又长又重,立起来费劲。高兴起来也不像往常一样竖尾巴了,而是拖在地上飞快地左右摇摆,或者咚咚咚地上下砸地。
且大耳如今除了阿团,哪个也不认。上回郑月珏来玩,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竟险些被它咬断喉咙。
要云氏说,养狐狸实在太危险,即便有九娘看着,九娘又不是大耳嘴上的口罩,万一哪天不注意,少不了惹出祸端来。
阿团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放下枣泥糕,踌躇半响,又拖过盘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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