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双手推开了院门,陆瑾脚步缓慢的走了进去,环顾四望,种菜的那片洼地似乎缩小了不少,想来也是因为他离开的缘故,师傅与裴道子再也不用多种蔬菜。
而在茅屋之前,昔日时常攀爬玩耍的那棵桑树已经长高变粗了不少。
陆瑾知道这颗桑树曾经乃是他们师徒重要的经济来源,树枝可做手杖,可做良弓,可为剑鞘剑柄,每每拿到市集上贩卖,就可以换得笔墨纸砚等事物。
看到居住多年的草庐依旧清贫如斯,陆瑾的眼眶慢慢湿润了。
以老师儒学大师的绝世文才,以及在士林中的崇高地位,不管是走到何处,都能够成为人们高山仰止的对象,即便入阁登堂成为宰相,也不在话下。
可是老师就因为不满武后摄政,奸臣当道,选择了挂冠而去离群索居,这份坚守,这份执着,这份傲骨,实在太难得了,也是当今许多名儒所或缺的。
便在陆瑾悠然思慕之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油灯从里屋走了出来,熟悉的苍老嗓音豁然入耳:“谁在哪里?”
陆瑾浑身一震,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者正站在台阶上淡淡发问。
他斑白的头发在头顶结成发髻,一道细长的眉宇,脸上布满了沟沟壑壑,颌下一缕长须当胸飘拂,锐利的双目依旧犀利如剑,正是陆瑾的老师孔志亮。
因现在天色已经黑透,孔志亮才没有看清站在院内之人乃是陆瑾。
“恩师……”
陆瑾颤声言得一句,疾步而上,对着站在台阶上的孔志亮已是当头一个大拜。
孔志亮身子一抖,面上露出了无比惊讶之色,惊声一句:“七郎……”连忙快步下阶将他扶起定眼一看,眼眶立即就红了起来。
陆瑾泪流满面,请罪言道:“恩师在上,请恕陆瑾这些年来事务繁忙,未曾前来荆山探望老师,实乃有错也!”
孔志亮认认真真的将陆瑾仔细端详了一圈,这才爽朗大笑道:“尊师重道放在心里面便可,何须增添那些庸俗不堪的往来礼仪,来,跟老师进屋,咱们续茶闲聊。”说罢,已是执着陆瑾的手走入了茅庐当中。
师徒两人见面,自然有许多话题闲聊,品着略带苦涩的春茶,陆瑾先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大概对着孔志亮说了,特别着重讲述了高宗皇帝驾崩之后朝局的现状。
孔志亮虽则隐居山林,但对于朝局还是尤为关注,不过许多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此际听到陆瑾这个见证者的清晰讲述,以前许多想不通的疑问也是得到了解答。
“你是说……先帝曾经留下了一封遗诏给庐陵王,庐陵王被武后废除之后,又将这封遗诏交给了你?还让你借机匡复大唐江山?”
“对,遗诏在此,请老师过目。”陆瑾从怀中取出了那份须臾从不离身的诏书,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孔志亮。
这封诏书他一直是贴身收藏,而且还作了密封防水的保护,故而前些日落海的时候,才没有被海水侵透。
孔志亮知道这封遗诏对目前的大唐意味着什么,面容严肃的接过捧在掌中慢慢细读,一双眉头皱得却是更深了。
看罢之后,孔志亮出了一口长长的粗气,慨然言道:“七郎,此物实乃匡复社稷,厘定朝局的定海神针,使用得好,可比千军!”
陆瑾也知道遗诏的重要性,同感的点了点头,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可是老师,以我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完成这项伟业,而我也不知道应该把这封遗诏交给谁。”
孔志亮久久的望着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洞悉一切的神光,淡淡言道:“七郎,你并非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封遗诏,而是你根本就心怀犹豫!”
一语落点,陆瑾陡然一惊,显然不知道孔志亮为何会作出如此评价。
孔志亮悠悠一叹,轻声问道:“你与武后也算是多有接触,说说看,她在你心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不要敷衍老师,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
面对孔志亮直言不讳的要求,陆瑾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今天他本是为了向孔志亮请教而来,若出言欺瞒,与欺骗自己又有何异!
烛光幽幽,摇曳不止,映照得陆瑾的脸庞也是忽明忽暗。
他斟酌良久,方才当先一句评语:“太后英明圣武,任人唯贤,襟怀开阔,虚心纳谏,实乃千古罕见的治国奇才,以我看来,太后为政之能比起太宗皇帝,也不在话下。”
“老师,”陆瑾目光直视孔志亮,语气诚恳而又坦然:“太后十四岁入宫成为才人,凭借聪慧过人的头脑,一路行来斗到王皇后、萧淑妃成为皇后,打压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权相使得先帝得以掌握君权,在先帝目不能视物的时候,又以女子之身统御国政,延续了贞观之治遗风,在她的带领下,大唐可谓是蒸蒸日上,国泰民安,更为值得一提的是,太后更任人唯贤重视科举,大力打压门阀政治制度,使得许多寒门之士得以进入朝堂,为寒窗苦读多年却始终不比上世家子弟的寒门学士求取了一份公平,实乃太过难得。”
“若论太后的缺点,当然也有,那就是太过狠毒无情,心狠手辣,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野心,她连自己的亲身儿女都不会放过,实乃让人为之心寒,也让人生不出太多的效忠之心,而且太后太过贪恋权势,容不得其他人染指她的权力,即便是亲身骨肉也无法能够与之分享,长久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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