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兴心头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从官阶上来说,北门学士身无实职,根本无法与他这个正七品的县令相提并论,然而北门学士可是天后心腹谋士,即便眼下天后已经失势,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岂非是他这个流外官可以与之叫阵的?
想着想着,周兴又是后悔又是担忧,历来秉性冷峻威严的他罕见露出了一丝僵硬缓颜,急忙上前深深一个大拜,言道:“本官有眼无珠,无意冒犯陆学士,还请陆学士见谅。”
陆瑾岂会不明周兴心中顾及所在?本想严辞责问他一番,然而现在天色已是深夜,且还要为了柳依依之事而谋划,也没有多少耐心再于他计较,不冷不热地言道:“周明府代圣人守牧一方,自当竭尽所能尽职奉公,岂能光凭几番没有依据的猜测,便冤枉好人?今晚之事,在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还望周明府好自为之。”
一席话训斥而来,周兴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紧牙关暗暗隐藏了心头深深的愤懑,面上却堆笑言道:“本官道听途说实在惭愧,还请陆学士见谅,不知陆学士明日是否有空闲?下官当亲自设酒,向学士你赔罪。”
陆瑾正在沉吟间,太平公主已是颇为不耐烦地开口道:“陆学士还有要事要做,岂有闲工夫与你喝酒作乐?”
没想到就连陆瑾身前的侍女都敢这般训斥自己,周兴面红过耳恼怒更甚,几近就要轰然爆发。
对方好歹也是一县县令,陆瑾不禁微笑言道:“周明府,这位李娘子乃是天后身前女官,出身宫闱鲜少前来宫外,若有言语不当,还请见谅。”
周兴一直在为久久得不到升迁而郁闷不已,要论其因,便是出生低贱无人扶持,今晚遇到一个北门学士陆瑾已是令他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竟然还是天后身边亲信女官,如何不令他暗自喜出望外。
在想要升官的巨大诱惑下,他也顾不得这张老老脸,哈哈笑道:“李娘子快人快语,本官岂会责怪,今日夜深不便打扰,不知陆学士和李娘子落脚何处?明日下官自当前来拜访。”
陆瑾见对方这般和颜悦色,心知他必定另有目的,言道:“我与李娘子今日便在入云馆内休憩。”
周兴轻轻颔首,言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说罢,他瞄得一眼周围接连站起,正在互相搀扶着的武侯,厉声喝斥道:“你们真是丢脸之极!还不快快向陆学士和李娘子道歉。”
武侯们被陆瑾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没想到眼下居然还要向他道歉,无不又急又怒悲愤不止,然上官之命岂敢违背?只得含辱受屈地致歉。
陆瑾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也不搭理周兴,淡淡地关上了房门。
房内,柳依依早就已经听到了时才的对话,眼见这位陆郎君不轻不重的一通训斥,竟连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县令周兴也只得俯首听命,立即明白他必定是了不起的人物,顿时又惊又喜,深深作礼道:“原来二位竟是来自宫中的贵人,请恕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太平公主嫣然笑道:“柳娘子不必多礼,就按照我等刚才所说,先去了解一下你的赎身价格,只要脱离贱籍离开青楼,你便可以与元郎君双树双栖了。”
柳依依美目含泪感动不止,心内更是止不住的一片振奋。
入云馆的东家是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姓魏名东升,剑眉星目倒也气度沉雄,及至听罢陆瑾想要替柳依依赎身之言,顿时捋须大笑道:“陆郎君今夜才与依依相见,就想替她赎身,果然是人不fēng_liú枉少年。”
陆瑾微笑拱手道:“柳娘子遭遇可怜在下甚为同情,还请魏东家开个合适价格如何?”
魏东升自然知晓眼前这位陆郎君身份超然,就连县令周兴也不敢招惹于他,沉思半响,微笑言道:“依依乃是我们入云馆的当红倌人,我岂会舍得将她卖之?然陆郎君英俊多金年少有为,想必也能够给依依一个好归宿,这样,在下就以五百贯之价,将依依转售给陆郎君,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陆瑾欣然点头道:“如此价格也是合适,好,明日我便将钱财送来,还望魏东家信守承诺,交出柳娘子的卖身契。”
魏东升哈哈大笑道:“陆郎君放心,一手人一手钱,在下绝对不会抵赖。”
回到县衙已是三更了,周兴却了无睡意,独自一人漫步在后园水榭,心头思绪翻滚不止。
适当中夜,玄月悬在浩瀚无际的天空,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丝丝的寒凉,周兴衣衫单薄,身子冷得轻轻颤抖,然而那内心深处,却是流淌着火焰一般的热流。
周兴出身寒微,少年之时家中一贫如洗,也未读过多少圣贤书,几近周折,方才入得河阳县作了最为卑微的胥吏。
然即便是胥吏,周兴依旧刻苦奋发干练其事,经过朝廷三考逐级升转,最后以流外官的身份入流成为正式品官,其后几近升迁,终于成为了河阳县县令。
上元二年,朝廷刑部欲从地方官吏中挑选一批人员,因周兴精通朝廷律法之故,而被上司举荐被召至京师长安,然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消息。
周兴本就是嗜官如命之人,几番请托不见结果,自然是坐立不安,亲自前往政事堂询问宰相们缘由。
宰相们自然知晓原因,然而却不愿意告诉周兴,更是将他冷落一旁,唯有时任吏部侍郎、同门下三品的宰相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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