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破败的房子,屋中的摆设也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几,一个坐席,仅此而已。
床也不是好床,简单的像只由几根木头搭成,松松散散,随时都可能散架。
几也不是好几,四角中少了一角,少的那角平整圆滑,像是用刀砍掉一般。
唯有案几旁的那个坐席,少见的完整,没有破损。虽是简简单单的麻布,但是精心织成,胜在干净整洁。
有一妇人,年约四十,鬓间已添满白发,正低头绣着手中衣物。她不是坐在屋内唯一完整的坐席上,而是坐在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床上。
她手中的衣物,虽是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白色里衣,但若让识货的人一瞧,呀,这料子不是皇室贵族专用的锦帛吗?
“云姑姑!云姑姑!”
正低头绣衣物的她,忽听得有人急唤,她口中怒斥一声,“这陛下,怎么跑到西苑来了?”可面上是欣喜的,忙放下手中衣物,微笑着迎了出去。
刚走出西苑门,怀中便砰然撞入一个“庞然大物”。
正是她家的陛下——刘真。
“哎呦,我说陛下啊,您可轻点,奴婢我可是一把老骨头了,可抱不住您喽!”嘴里说着抱不住,可手上却一点都没放松,宝贝着抱着她家陛下。
刘真嘻嘻地从云姑姑身上跳下,忙说道:“云姑姑,您可没老。您永远青春正盛。”刘真说着这话时,眼珠骨碌碌转着,脑袋有模有样地摇着,那调皮的小模样,虽然明知她说的是假话,可云姑姑就是生气不起来。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都差点忘了正事。”刘真朝西苑口唤了一声“胖胖”,便见一只棕色小狗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刘真抱起胖胖,摸着它柔顺的毛,向云姑姑手中一送,“看,云姑姑,我的胖胖,长临哥哥送我的。”
刘真有一只爱犬唤作“胖胖”,云姑姑是知道的,可令云姑姑生奇地是,胖胖不是死了吗?又哪来另一只胖胖再听见刘真口中的长临哥哥,顿时明白整个事情始末。想必是这长临哥哥又寻来一只一模一样的送给陛下。
长临哥哥是谁?难道是——
“陛下,你口中的‘长临哥哥’,可是苏氏长公子苏长临?”
“对呀,对呀。”刘真一派天真地说道。
待进得屋来,刘真抱着胖胖熟络地坐在用麻布织成的席子上。而云姑姑则谨慎地向外瞧了瞧,小心地关好门窗,一脸凝重地对着刘真。
“陛下,奴婢说句您可能不喜欢的话,虽然您不喜欢,但奴婢也不得不说。苏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人,您还是离苏长临远远的吧。”
刘真自小由云姑姑看着长大,可以说除了袁太后,与云姑姑最是亲厚。对于云姑姑的话,也一向是言听计从。可是,这次,有了例外。
“云姑姑,我知道,真儿知道,苏家没好人。可长临哥哥除外,云姑姑,长临哥哥真的是好人,你要相信真儿。”
陛下虽小,对事物却有自己的判断。云姑姑想着,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苏长临,苏家真的有好人?
望着刘真热切的目光,云姑姑终于松了口,“那好吧。不过,陛下还得小心一点。”
“嗯。”刘真欢快地应着。目光早已扫到了床上那件白色的里衣。她放下胖胖,拿起里衣,“云姑姑,这种事情让别的宫人做就好了。您不必亲自做。”
听了刘真的话,云姑姑自然而然地拿起里衣,笑得一脸慈祥,温柔道:“补衣这种事,我不放心,还是自己做着舒坦一点。陛下,您和太后在宫中孤立无援,随便谁都能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杀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比较放心。”
云姑姑说得不错。刘真想着。母后母家势微,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们,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云姑姑身为太后贴身女官,却一直住着这么简陋屋子的原因。我们怕落人口实,丝毫不敢有错,一步错了,或许便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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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转星移,时光飞逝,渐渐地,炎热迎来了夏雷,绿荷送走了桃花。在这牡丹花开,名花动京城的时节,太皇太后的寿诞终于到了。
太皇太后的寿诞,历来也是各大小官员邀宠献媚的好时节。原因无他——虽然苏家比不得苏光在世时——但除了苏家,整个大楚,有哪个家族出了一个太皇太后?又有哪一个家族有一个统领北军的大司马?虽然上官杰也同为托孤大臣,但比起苏显,总让人感觉差了那么一截。所以,趁着太皇太后寿诞,各大小官员纷纷扒拉扒拉自家的好东西,以求在官场上能升上那么个一官半职。
雕栏玉砌、流光溢彩的长乐宫大殿上,觥筹交错之声,莺歌燕舞之声,杯盏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而在长乐宫偏殿,南海的珍珠,华美的锦绣,无瑕的玉璧,堆满了全殿。
长乐宫大殿之上的的正南方,sān_jí台阶以上,摆放着一个饰满雕云纹的檀香木案几,几上有酒盏数个,而坐席之上空无一人,说明此时太皇太后还未到。sān_jí台阶之下,是一条约三丈长的红毯,红毯之上有十数名身穿绯色纱衣的美妙女子正翩翩起舞,纱衣薄且透,随着舞步的加大,玉白长腿便喷薄而出,直看得各大官员想入非非。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二级台阶上,左边是刘真,右边则是袁太后。一级台阶上,左边是上官杰,右边则是苏显。左右案几中间则是走道,用缀满金丝的黄毯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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