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节本是打算看到争执的结果,再决定说不说话的,现在少年把她推了出来,当着逝去的人,违心的话说不出口。店家心知不好,也不和他们讲道理,开始胡搅蛮缠,竟往宋静节头上泼脏水,说遭过贼的女子,像那妹妹一样死了才算全了清白名声,气的宋静节发抖,少年心里愧疚,护在宋静节身前,厉声指责,命家仆去报官。
镇上最好的客栈,没有点背景,不交些孝敬钱,怎能安稳开到今日。官差来了,店家殷勤招待着,悄悄塞了银子过去,官差揣到袖兜里,才端着脸问事情始末。知道是两个外乡人少年少女被盗了钱财,那银子拿的就更放心了,胡乱说了两句,无外乎遭了贼也与店家无关,官府去查找盗贼就是了。
天下间的案子,最多的就是偷窃,百个里面看能不能抓到三五个。明摆着的敷衍,宋静节却无可奈何,与少年一同被赶出客栈,好在少年一早就当了好衣裳定了副棺材来,把妹妹收殓了。宋静节身无分文,一个人也不晓得哪里去,少年因着歉疚倒肯照拂她,手上最后一点余钱卖了顿面一起吃了,让家仆去找船上路。
少年要走,还问一问宋静节此后哪里去,宋静节只说无家可归。少年眼里就有些怜惜,只是想想他也是去投奔别人,不好再带上她,只能叹息一声。心里惭愧,闲聊一般,把自己的事说给宋静节听。
原来并不是亲兄妹,倒是姑表兄妹。少年父母早亡,被舅舅接回去抚养,舅母生下表妹就去世了,舅舅一人支撑到如今,倒挣了些许家业,只是身体孱弱,没撑过今年。家里便只剩下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和一个侄子,族里的人怎么肯放过这许多家资,白送给个异性的小子,这女孩儿虽是族里的,但以后总归要嫁给别家人,族里叔伯们强占了房产田舍,两个孩子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便去投奔表妹的外祖家。
如今表妹没了,少年孤身一人,还是想先去表妹的外祖家看看,信早报过去了,总要给外祖家一个交代才行,当然,心里隐秘之处,还是想着两分自己的前程。外祖家是当地的富户,家里几个孩子都走得科举,还有一个已经考过了乡试。少年自己是读书人,便很是憧憬。
两人话说了小半个时辰,家仆还没回转,少年隐隐有些焦急了,宋静节也觉得不对劲,坐着陪少年等。到太阳西斜也没等到人,少年脸上发白,宋静节叹一口气,自古忠仆难找,所以偶得一二才被人看重。正经外孙女都没了,带着的钱财也没了,对外祖家来说,少年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家仆也不看好,所以把那点银子分了,各自找出路去了。
少年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只是无路可走了,才只能厚着脸皮去攀亲戚,家仆就这么携资叛逃,无疑把少年这点想法击的粉碎。少年扶着妹妹的棺椁,茫然看着前方,最后那点钱都给家仆了,他现在不说扶棺投奔亲戚,就连回乡的钱也没有,若是留在此间,妹妹总要入土为安,可他连买香烛冥币的钱都找不出来。
两个身无分文的人,身边还有一副薄棺材,站在大街上没处可去。宋静节摸着胸前挂着的白玉,闭闭眼,物是人非,戴着只能徒增烦恼,多少次想丢的,丝线都扯断过,还是舍不得,现如今再也留不住了。
云衍精心送的东西,没有不好的,掌心大的一小块暖玉,换了好几张银票。方才的一饭之恩,总得报偿,宋静节问少年,打算往哪里去。
少年沉默,世态炎凉,连伺候了十来年的家仆都散了,何况是绕着弯子的外祖,不必去挨人白眼。至于回乡,家都被人占了,回去还是一样的受磋磨,还不如天高海阔挣一挣,他自小只会读书,又该靠什么去立足,想了半日苦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
宋静节一听就知道,他两头都不想去了,心里有了个主意。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像她这样年轻貌美又孤身一人的小女子才更危险,就是自己想做什么营生,都不敢露面,若家里有个男人又不同,那便能立起门户来了。
宋静节小声说了,两人做义兄妹,她算有了依靠,手上的钱也能资助少年读书。少年想了好一会,才对她拱手一拜:“日后若有显贵之日,必不忘妹妹恩德。”
就这么定下来,只是早间闹得沸沸扬扬,小镇上无人不知。店家拿名节说事,宋静节在这里是待不下去的,两人便往府城去。宋静节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纪长书。一路上纪长书对宋静节既尊重又细心照拂,平日宋静节自己拿灰抹了脸,可这么日夜相处的,哪有不露出来的,他见了也只是怔了一瞬,次日去买了个帷帽来,宋静节看他目光依旧清澈,接过帷帽倒笑了笑,能少受罪当然更好。
宋静节虽然肯吃苦,可她行动举止就不是那粗糙的样子,少年也不是笨人,日常对她更是呵护,除了必须赶路之外,别的事都自己做了。等到了府城,租赁了个小房子,两人安顿下来,宋静节在家里做针线换钱,纪长书读书之余,还去街上支了小摊给人代笔写信,日子就这么安稳了。
云衍看到那枚暖玉的时候,已是初夏了。平城里皇帝病的越发重了,最初昏迷,皇后拦着只许阁老见,连太子都见不到。以皇帝之口下了好几道旨,除了直接涉及到承恩公的,被张首辅力拒之外,其他的都办成了。虽然云衍使了小计,让皇后南境兵权没挣到一分,可平城里兵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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