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折磨和伤痛,都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宋静节蓦然一口气堵在胸膛,鼻尖眼角发酸,无声地向后退两步,轻悄悄出了内室。对着初秋发寒的日光,抬头把眼中沁出的一点湿意忍下去。既然云衍回来了,她也不必在这守着了。
本以为经了这么大的变故,母子间有说不完的话,宋静节自回棠妆阁,默然画一片寒山秋水,可不一会忆书却进来,放轻了声气:“郡主,殿下来了。”
自从出了事,下头的奴婢越发乖觉,脚步也轻了,话音了低了,连最爱娇爱笑的忆书都变得沉默起来。
宋静节没想到他会来,在飞霜殿就隐隐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就算和庄妃说完了话,也该先去撷芳殿养伤。宋静节怔了一下就放了笔,一面走一面吩咐:“去请太医来吧。”
云衍一身黑衣坐在内室雕花窗边的榻上,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因为清减,脸上棱角更加分明,胡茬点点,少年隐隐有了青年人的样子。侧身坐着,一半脸在暗处,一半在明处,窗子雕花的影子横一道竖一道地落在他脸上。
念礼她们一向不在云衍来的时候守在内室,连最防着他的拨月也体贴的端了茶上来就出去了。
宋静节坐在他对面,静得能听清楚他细微的呼吸声,隔着小棋盘闭着眼轻轻开口:“对不住,有负你的嘱托,没能看顾娘娘。”
云衍这才看过来,眼中晦暗不明:“这本不是你能看顾的。”
宋静节动了动唇,低着头看着搭在棋盘上的指尖,劝解和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口。
只有一同经历过悲痛的人才知道这种相对无言的陪伴,远胜过千言万语。云衍一直有些麻木的心,在棠妆阁里渐渐有了知觉,像一把钝了刃的刀在胸口不停的割。
他想起从边城出发前,外公说的话:“你母亲在闺中果决胜过男儿,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些年为了你已是诸多忍让。如今的局势你也应该明白了,再忍让下去,就要万劫不复。你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整个沈家、你母亲、万安宫里的那些奴才们,身家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手无寸铁,我们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你肩上的担子,以前是你母亲帮你担着,如今你母亲已挑不动了,只有你能接过去,你也一定要接过去。”
眼前这个穿一身白衣,簪着白花,蹙着眉尖为他担忧的小姑娘,也是他要挑在肩上的一个。
云衍眉目坚定,缓缓伸手,宽大的黑色衣袖覆在素白的袖管上:“辛苦了。”
宋静节指尖一颤,碰着云衍粗粝的掌心,终究没有抽回手。那些听着庄妃生产的呼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黑夜,知道庄妃生下死胎时惶然无依的惊悸,都有了发泄的缺口,眼睫上渐渐沾了湿气。
外头拨月压着声报:“范太医来了。”
范文良这些日子几乎守在万安宫,来得自然快。
云衍一听便收回手:“进来吧。”
宋静节尚不知云衍伤在何处,心里有些牵挂,坐着就没起来。却不想云衍抽了腰带,就开始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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