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丽日普照,山间树林阴翳,鸟鸣清脆,凉风习习,虽是夏日,却在此处感觉不到炎热,风过耳旁,丝丝清凉,真乃避暑胜地也。
“你何时回建康?”顾十六泰然道。
“我打算明日启程回去。十二郎来梁郡,应是催你回建康来的。你何时回?”
“此时不宜,人心未稳。”
“南燕天下怎能沦落到由一女子去换,陛下应是无意此举。”
“他人有心,与她祸福难料。”
“司马舜尚无攻打南燕的举止,陛下松了口气,等这波风声过去,应是无人再动要挟司马舜的心思。当下,陛下年迈,欲立新主,各王已蠢蠢欲动,正在朝内笼络人心,建康要起风雨了。”
“你心中可有了主意。”顾十六站起身来,站在亭口欣赏前方山景。
群山苍翠重重叠叠,挺拔茂盛英姿勃发。远山朦胧,影影绰绰,淡妆淡墨,涂抹于天边。
“晋安王萧晟心有九窍,城府颇深,颇具远见卓识。临川王萧简优柔寡断,贪图安逸,不思进取,易为人操控。南平王萧凯醉心诗书,孤标傲世,无意宝座。永阳王萧钰与陈郡殷氏一脉已表明心迹,全力扶持萧简。”郗兆未正面回答顾十六,转而描述当前朝堂风云。
顾十六与郗兆谈论起国事,颜黎自觉来到凉亭外,从袖中拿出馒头干,撕成馒头碎,撒在地上喂鸟。她想起前世,她死的时候,已经是晋安王登位。听顾十六言辞,临川王是个对士族而言易操控的傀儡,保举临川王,可巩固士族世袭特权,保得一朝稳定;而晋安王若登上皇位,则有狼子野心,不利于顾十六等豪门士族。
此前,她一直不得解,为何袁昊可以不再顾顾十六颜面,堂而皇之地打死她。细致分析来,若说前世顾十六扶错了主,导致他后来失了势,也有可能。但是,若是扶错了主,为何只有顾十六失势,其他士族无关痛痒?朝堂之事高深莫测,她这局外人,亦是无法得知其中的来龙去脉。
“此地山景甚佳,兆四为何不与我赏看赏看,好景一人赏之,难免有些孤寂。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好景唯有有愿赏之人,才不致遗珠蒙尘。我将要走的路,满路荆棘,便是一路孤独前行,我亦无憾。”
“似乎你已有答案。”
“高平郗氏也是有意辅佐临川王。我曾劝说郗氏退出夺嫡之争,置身事外,被郎主嗤之以鼻,说我愚昧不堪。不知吴郡陆氏有何动作?”
“吴郡陆氏与你郗氏向来唇齿相依。”
“朝中庶族将领一心扶萧晟上位,若是萧晟再有盛门士族暗中相助,也是如虎添翼。当前士族子弟好逸恶劳、不思进取,讲排场、攀比金钱,长久下去,也是南燕的祸患。萧晟有心除之,也是远见之举。”
“兆四,天下士族悠悠之口,你一人如何挡得了。”
“我是恨铁不成钢!那些子弟穷奢极欲已成习惯,拉不回,士族子弟如此不堪,我也是痛心疾首。当前即便是辱骂,他们也醒悟不了。若从南燕社稷来看,萧晟确实是皇位不二人选。只怕陛下也有心立了萧晟,就是不知陛下一人能否扛住士族的压力。”
“兰陵萧氏空有皇权,南燕经济命脉尚在士族之中,他动弹不得。”顾十六靠在亭侧石凳,闭目道。
“老马伏枥,志在千里。广言纳谏,陛下实乃明君,只是命不长久矣。只要陛下还在一日,我便行忠君之事一日。”
“他人端了你的窝,你却为人抚掌称好。愚。你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连着根,你离不得。萧晟暗藏削除士族、收权之心,却未将野心收好,被他人知晓。一朝登位,到时你我士族难有宁日。”
“护亲之时,我亦行护亲之事。”郗兆斩钉截铁道。
“你今日有做说客之嫌。”
“你知我根底,我直言不讳。陛下若得你相助,定是南燕社稷之福。”
“被天下士族戳脊梁骨的事,也只有你愿去做。”
“被戳脊梁骨总好过大难临头,做亡国奴。北燕司马舜野心勃勃,兴兵南下迟早的事。士族子弟贪生怕死,哪能担得起北燕南下。”
“无量君主方可容得下你,他萧晟的肚量容不得你。”
“只要南燕在萧晟治理之下,繁荣昌盛,民众安居乐业,我就是功德圆满了,落下黄泉,也无愧陛下、无愧天下百姓。你好好盘算盘算,我先行一步,在建康等你。”
“可。我与阿黎再坐会。”
“离弟,建康见。”郗兆走到颜黎跟前,来了个抱别,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跟好十六!”
“四郎,再会。”颜黎轻声说道。前世曾有听闻,江左盛门男郎公然辱骂士族子弟为国之蠹虫,当时听闻此事,着实好奇,何人口出狂言。如今料想,若是此人正是眼前的郗四郎则不足为奇,忧国忧民,为人正直,为行忠君之事,宁可舍弃自身家族,实在是勇气可嘉。若真有一日他决心隐逸,怕是寒了心、变了天了。
郗兆不放心颜黎,转身对着颜黎摇摇手,又指指顾十六。颜黎心神领会,轻轻点头微微一笑,他这才笑着踏着轻步走下山去。
“日后莫让其他男郎轻易近身。”顾十六正襟危坐地说道。
“我素来浪荡,郎君又非第一天认识我。”他未来的妻室与其他男人抱作一团,满地打滚他都不管不问,她与郗四郎仅是朋友间抱别,他却来非议。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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