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又迎来新的一天,余生外面穿着余福准备的新衣,里面穿着那件破布缝起的破烂,牵着一匹骏马。
这一次,他没有走余府北门,而是从南门出来,夺目的晨曦下,好像不曾留恋他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只是舍不得此处几个人而已。
缓缓去了幽巷之前,他停顿了很久,终究是没有进去,轻轻拍了一把身侧马儿修健的脖颈,就此迈开步伐。
…………
从街上走过,皆是忙碌的身影,从开门营业的商户,到进江打鱼的渔夫,每个人都匆匆忙忙,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年轻的影子,出了东城门。
从江宁城到岚崆山,少说也有两千里的路程,若是这马儿跑得快,莫说日行千里,就是百里,也要近月才能赶到。
余生未曾离开过江宁城,此刻一人驱马在此,倒有些别样的心绪,回望了一眼身后高大的城楼,手中马鞭一扬,轻喝了一句,“驾!”
江宁城方圆百里之境,都是人影迷乱,村庄住户极多,依靠着这座城池生活,而这条官道坦途,也一直延伸到百里,才有变窄的趋势。
其间茶亭酒肆也极多,为来往之人提供歇脚之处,而在其中一座高高的土丘上,有一座六方亭,亭旁拴着一匹马,亭外站着一个人,那人面容坚毅,立于烈阳之下而不动,别有一种清凉的风度!
余启明!
陡而听见马蹄声渐近的声音,他看着官道坦途的那一边,直到来人现了身影,那人面带风尘之色,身后背着一个行囊!
余生!
等到他行至土丘下方的茶亭前时,边有人将他拦了下来,引上了土丘凉亭,余启轩对他微微一笑,“余生,此途险远,你我二人以后或许便是同门师兄弟,为兄在这里送你一程!”
余生不会相信送他一程这些鬼话,余启轩在此,多半是怕他不去岚崆山,而是去往了别处逃命,等在这条路上,恐有别的目的。
“你让我去岚崆山,却不想我如何才能上山去,莫不是空手而去,巧踏道途?”
当时余启明被发现身具灵骨,乃是余安临请了岚崆宗的人,亲自下山收了弟子,又不知供奉了多少灵物财帛,才将他送进了山门。
此刻自己两手空空,恐怕还没到岚崆山,就要被赶了下来,什么上古秘境,也不过一番笑谈而已。
余启轩好似早就知道余生会问这个问题,想也没想,言道,“我岚崆宗的山门确实不是想进就进的,我虽身为宗内弟子,却也无权带你上去,师尊尚无信物交代。”
身旁的马儿似等得有些不耐烦,嘶叫几声,余生伸手安抚,“据我了解,想要无人接引而上岚崆山,必要踏九重灵渊,行锁链之桥,方得到山门之前,宗内若无人收做弟子,便要你跳下山崖,自寻生死!”
胸中的冷意怒火在他的脸上显露无疑,紧紧盯着余启明,铮铮目光直要将这燥热天气冷冻下去。
余启轩轻笑一声,“看来你也了解此中凶险,只不过这道途漫漫,不经生死,又怎得大道,你说对也不对……”
拉着马儿,余生再不想看这张英俊的脸,背后所藏狠毒的心,说什么自己安然离开余府,说什么宗寺祠堂,说什么修道机缘,若是自己真信了他的鬼话,此刻恐怕已是身首异处。
余启轩看着余生愤然远去,朝着他喊道,“师弟,你我岚崆山再见!”
说着,他背后的双手,将一封信笺撕成碎片,片片飘落在山丘之上!
他好似对余生进入山古秘境为他取出一根龙骨之事,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又或者说,他相信余生仅靠自己的力气,便能走上岚崆山。
在丘下茶亭,余生水囊之中灌了清水,便又上路了,忽的,从道路那一头,两匹极快的马儿奔腾而来。
一匹枣红健壮,奔跑起来颇有欢畅之意,其上身影红衣加身,一匹全身亮白,一尘不染,其上身影也是白衣飘然。
朱家红衣女子!
扬起一阵尘土,从余生身边经过,好像没有认出他来,也许是他换了衣裳,洗净了脸,看来已不是乞丐的样子。
土尘满天,飘进了茶亭之中去,顿时在此歇脚的五六人,皆是朝着那个方向喝骂,店家更是怒气冲天,这幸苦挑来的清水,就这般污了。
余生拍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毫不在意,心中对着身后还在抱怨的几人说道,没有将你们撞死,已是手下留情!
…………
天色渐晚,从身后洒下的日光渐渐倾斜,面前那道光影越拉越长,举目四望,除了自己所在的道路,两旁都是荒原。
毫无人烟落足之处,阵风吹过,长草晃动,颇有一副凄凉之感,身下的马儿却已是饥饿难耐,大眼紧紧盯着一旁的青翠长草。
翻下马来,能够看到的十数里地界都是这般光景,今晚想要找个店家住店,想来是不可能了。
说着,他翻下马来,拉着马匹走进了荒草之中,约莫离那道路有三四里的距离,停下身子,从背囊中取出一把匕首。
将地上的长草从根部割断,裸露出一小片土地,又将这割下来的草,整齐地铺成厚厚一层,坐上去颇有蓬松之感,在此将就一晚,倒也可以。
此地可是正中马儿的下怀,无人踏过的草也长得极为丰美,过膝的青草之中,一人一马独立。
草野忽动,立即引起了余生的注意,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在草中穿梭,跑动极快,偶尔停下来,谨慎地看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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