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正协主席吕东墨人如其名是书法家出身,后来在国内各类顶级比赛中大放异彩后顺理成章当选书法家协会会长,然后进了文联,再然后正协,成为暨南官场罕见的没有公务员经历的副省级领导。
但暨南官场需要他。
吕东墨的书法历来被京都领导、传统家族、社会名流所推崇,加之他数十年来采取饥饿营销策略声称“每天只写十个字”,其墨宝可谓千金难求。
即使位列市领导,吕东墨讲究的是仙风道骨、长髯飘飘,数据啊、产业啊、民生啊都太俗气,不屑参与讨论。
市统战部长李璐璐,一位谁来说不清来历背景的美女级常委,作为前万沟区区委书计,提拔为统战部长似乎吃了大亏,削弱了之前十年间火箭般提拔气势,正治这玩意儿向来扑朔迷离,姚家陵不是成功转岗申委组·织·部·长吗?
面对这样令人不是滋味的常委***,印证了勋城近十年发展都靠惯性的传闻,难怪俞晨杰要求副市长列席会议。
但副市长阵容吧,只能说比常委班子略微整齐些,也是矮子里面选将军。饶是事先都做过调研,听完自我介绍加每人十分钟的工作简述,深沉如白钰都不免有些泄气。
——白钰在心态方面调整得很好,并未如外界想象的习惯于一把手拍板决策,不甘心当副手。相反,白钰希望通过难得的窗口近距离观察并学习俞晨杰怎么当一把手。
“同志们!”
俞晨杰眼中精光毕露,目光灼灼道,“予室翘翘,风雨飘摇,勋城内患外忧更起迭乘,然果能顺应时变力图自新,则起死回生之机未必不在今日!”
好家伙,文采硬是要得!白钰心里暗暗喝了声彩。须知短短一句话竟然用了两处典故,一是出自《诗经》,一是出自1919年《晨报》,知识量之大之广可见一斑。
再看常委们,只有张恒和吕东墨露出会意的神情,尤晓薇、童丞似有几分明白,其他常委皆如坠雾中听不明白市委书计说什么。
但接下来的话都听懂了……
“刚刚同志们反映了很多困难、矛盾、痛点,绝大多数属于历史遗留并沉积下来的,不解决不行,但怎么解决?”
俞晨杰道,“不可能说勋城换了市委书计和市长,一夜之间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那说明之前都没好好干活,不是吗?”
听得不是滋味,张恒道:“据我了解以上这些问题都提交常委会讨论过,有案可查。”
陈理华也道:“勋城摊子太大造成问题太多,不夸张说,有些区规模体量比内地某些地级市还大。”
这就有些含沙射影了,但也是事实,以gdp衡量俞晨杰之前主正的晋北市根本不能跟江村区相比。
不怕得罪人吗?陈理华巴不得彻底翻脸以便早点滚蛋,内心真的不想继续干了,而且还要看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领导脸色。
两大本土重量级常委发声也罢了,偏偏吕东墨悠悠补了一句:“别着急,在勋城工作要耐得下性子,稳扎稳打才行,急于求成要不得啊。”
好嘛,仿佛得道高人指点迷津似的。
其他常委脸上均似笑非笑,不知为何而笑,笑的是谁。
俞晨杰深知初来乍到想以市委书计之威压住这帮人的想法行不通,别的不说,就坐在旁边的白钰能服气吗?两人都是副省级,自己却没能进申委常委……
省会城市市委书计不进常委;第二大城市宛东市委书计倒进了,钟组部的神操作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同志们说得对,急也急不来!”
俞晨杰心平气和应了一句,转而道,“作为市委书计,我觉得困难矛盾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人——我们的领导干部,我们的公务员队伍,有没有真正深入基层体察民情,有没有做到倾听和沟通,有没有抱着善意诚意去推动并解决问题!人是第一生产力,困难矛盾都由人引起,最终化解落实也靠人。不过据我了解,当然也是包括勋城在内大南方特色,编制冗余、人浮于事、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情况相当严重!我原来以为北方地区普遍存在编制冗余现象,没想到南方以不同形式体现……”
就整个而言,北方更看重编制和领导级别,冗余现象表现在副职多、科室超编,人多但工作没人干,不得不大量抽调借用,来了就不肯走,时间一长又混成老爷然后继续抽调借用,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南方则不同,以勋城为例不少科室处室充斥着大批调研员、二线人员,按规定男54周岁离开领导岗位,很多人52周岁甚至50周岁就打报告主动申请。站在组织部门角度不是好事吗?是好事,年轻干部得以早日崭露头角,但问题是退下来的领导占编制但不占岗,日积月累造成的恶果就是科室处室除了领导都是调研员、二线人员,谁干活?
提前退下来干什么?以前允许挂靠企业兼职或自己做生意,之后一声令下严厉禁止,那也没关系,以家属亲戚名义参与呗。这些人仗着机关资源人脉,帮忙跑手续、走流程、公关游说倒还是小事,以其单位部门影响力到处插手工程项目、串标托标、操纵投标才令人憎恨却又无可奈何。
按组织管理条例,对这部分退出领导序列的干部考核基本流于形式;作为单位部门,他们别惹事就阿弥托佛了,哪敢按规矩考勤、安排工作?
这批人形成公务员管理体系的漏洞和灰色地带,但谁会闲得没事干招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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