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绿丛中一点红不甚常见,堪称美奂,却比不上眼前的盛景来得震撼。
无边的六合青嫩里,有限的一方雪白蔚然迷眸,顾目。
一匹匹高头大马,雅如清风白莲,凛赛纯甄洁雪,或卧或立,或东或西,聚阵成矩,昭显默契。
然而绝不乖巧守礼。
“娘娘觉得如何,可还欢喜?”
特迢静立一旁良久,终于败给神色变幻而不语不言,比他更加沉默、沉默得更加长久的兆凌府某娘娘。
“比王子还尊贵的稀罕物,怎能不欢喜?”
赵明月眯了眯攒动多时的眼睛,语调平稳无奇。
“娘娘何出此言?”
“你没听过‘白马王子’的说法么?先须白马而后有王子,还不够珍贵吗?”
雪驹的确千金难求,可真与这劳什子说法有关么?
特迢忍住了“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的愣怔,却没忍住伸手去摸后脑勺的困闷。
好在只是一瞬,他便暗扳回神,偏头询问:“娘娘想试骑一下吗?”
“想。”
某娘娘回得干脆。
“娘娘请。”
“我想想就好。”
某娘娘拒绝得委婉,专注于金贵白雪的视线有意无意转向某黑陶制作者,窃以为那人脸上笑意淡,眼底寒意显。
“如此珍稀罕见的马,不尽情遛上几圈,娘娘不觉得可惜吗?”
如此珍稀罕见的马,不尽情a上几匹,十分可惜。
至于骑么,一来她的心情没那么坏;二来她的胆子没那么赛。
赵明月默默唏嘘着后退,梨涡浅绽着侧身待去。
“娘娘小心!”
整饬严实的石径陡然龟裂本已不寻常,盘腿而上的劲风更欲摧她于无形。赵明月无暇细思,飞快撤步疾速腾身,顺风越出黛栏,渐落渐远,等察觉到身有所托,却是没胆细思了。
眼皮底下,满帘雪白,叫她左心房右心室竞相颤动,“宝马难驭”的直觉愈发强烈,但也强不过脚下一小撮雪驹散发出的生人勿近之如虹气势。
唿哨声起,矩阵中央的某匹宝马昂首奋蹄,响应般的嘶鸣间杂了清晰可辨的躁动与不耐,左摇右摆着想甩掉背上的天外陌客。
“你以为只有你想甩开我吗?我也很想离你远远的。我不瞎动你别乱动,咱俩互相配合一下哈!”
由站到蹲,提缰跨坐,猫腰俯身,伺机寻脱。赵明月快速调动着记忆深渊底部的御马术,敏捷地调整着动作,得空还偏过脑袋凑近某宝马的轻薄大耳朵,聊胜于无地高声打着商量。
身下的白马美型度高,听话指数低,浑身上下充斥着不是赵明月死就是它活的狂骄气息,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它便腾跃成弧,闪电般窜出。
暖意兀自横流的暮春时节,赵明月眼前白了又绿绿了又白,崚嶒寒味自脚底刺溜钻入,飞矢般透彻入脑,激得她差点筋络全麻无法自拔。
是药三分毒。从外黑到里的中药汁,摆她一道的毒水从里倾泄到外。如果还只是因为耿耿于昔日她对他家主子的那场耍闹,这道儿摆得倒真叫一个积极不稳妥。
如此这般地想着,赵明月心底寒气褪却,热浪渐起。丝丝缕缕坏心情凝汇成片,助她聚力发威,不碍手上没鞭,缰绳劲扯双腿紧夹,吼吼哈哈地便策骑奔出堆雪马阵,向未知的前路大肆行进。
今往古来,赵大小姐持续发扬大毛病不犯小怪癖不断的坚韧精神。摊到骑马这茬就是,马骑得有多好,她的心情就有多不好;她的心情有多好,她的小命就有多难保。
灵魂还附在实打实的赵明月身上的那些年,她对独自骑马就有所忌惮,要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养成了千愁万绪只需纵马奔出二里地的坏习惯,她朝前往后数多少辈子也不会跟这种一双美眸欺上瞒下两副铁蹄踢上踏下的玩命之兽打上交道的。
虽然她翘着纤指这般恳切诚挚地连评价带警告时,柳家表妹居高临下地和着身下高头大马的喷鼻声明哼亮嗤,毫不买账地砸下一句“这帮没修行的算什么,要怕也是怕你这成了精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同一张脸蛋同一片畏马之心,她才好死不死地掉了段家玉珣的包咧。
心绪盘绕得越密,郁火燎烧得越急,所御宝驹顺手顺脚度直线上升,不吐白沫不罢休的狂飙劲头却也沸腾得让赵明月叹惊:这是要去地府一游的节奏吖!
草原再大总有尽头,不是沼泽就是深渊。再没个变通,她的小命要交待在这里估摸着也不过几个转眼了。
正百思不得活路时,肩上蓦地一沉,紧跟着骤然又轻,赵明月不及细瞧,动作比直觉更快地抬起双臂便是牢牢盘附。“相公--”
窒森的哼声应回,赵氏非专业御马者的神经疼痛明晃晃地由脑袋转移到了腰肢。
重新踩上结实的地面,恢复正常的小心肝鲜活乱跳,赵明月闭了眸埋了头,越发深沉地爱恋着这烟火人间。
“段玉珣?珣儿?媳妇儿?”
她扮鸵鸟扮得悄无声息,救命恩…爱人复杂着神情,很是闷气。
强行抬起她的下巴,对上自己的眼,望进那泓峻颜倒映的深潭,青隽本就白致的脸色更见素煞。
“啊?”
赵明月昏沌着脑袋摆左晃右,宝气十足地随便发了声,将迷雾森林般的双眸可劲往圆里睁,不知是还没从生死一线的峭境中平服,还是又扎进了突来狼吻的懵忡里。
“伤到哪里了?”
捧着红扑霞蔚的妍媚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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