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虽说车里铺了厚实的皮毛毯子,这一路颠簸,也硌得她身上酸痛。她挣扎着爬起来,一只粗砺的大手伸了进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随后,一个满脸风霜、胡子拉碴的老人探头进来,慈爱地看着她,“你醒了。”
黎云安充满戒备,缩在马车一角,冲着老人质问道:“你是何人?我这是在哪儿?”
老人一边驾着车,一边同她说话:“黎起,你的大父。听闻你父兄遭此厄难,急急寻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你母亲竟也去了,你也到了宫中。”
黎云安以前倒是听父亲说起过,大父是一位铁匠,痴迷于冶炼兵器。在她出生不久后,听闻一处出现了罕见的材料,便出门去寻,久久未归。
“这把予川,是我在你父亲幼时所制,你且收好。”说着从怀中拿出予川,交还给了黎云安。
而她这时也终于确定眼前的老人确是自己的大父,只因予川是大父所制之事,只有家人知晓,其他人一概不知。
“大父,云安难受。”得知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自己也不用再撑着。心中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泪珠子从眼里滚落出来,又喜又悲。
老人看着云安落泪,心也跟着揪起来,笨拙地安慰着小孙女:“乖女孩,大父来了,以后大父不会让人欺负小云安。”
等到情绪发泄完,黎云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父,我记得我应在王宫中为何现在此处?”
老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得知你在王宫,我又不惯与官宦权贵交往,本隐于大昭,伺机与你相见。岂知有人托乞儿带话于我,言你有难,让我速去王宫救你。待我寻至你处,果见一侍女趁你安睡之际,欲行不轨。之后,我便将你救下,带出王宫。”说到这儿,又看着云安,问道:“今后你不再是西琴公主,你可怪我?若你反悔,我现在可以把你送回王宫。”
黎云安赶紧摇头,言道:“大父救我,我怎会相怪。况大父今日能于王宫之中救我一次,他日未必能救我第二次。早日离开那等是非之地也好。同亲人一起,才是云安所求。只是国君、王后和太子乾待云安甚好,如今我已不在王宫,恐怕又会给他们添麻烦。”
说到这儿,黎云安的情绪有些低落,不想再谈此事,转而问起黎起可知是何人托信。
“那人只让乞儿带话,并未留下书信并名姓,想必也是不想牵扯进来,我也不知是何人。不过,你并未问起是何人害你,想必心中自有主意。”
“是有一人,不过不太确定。”
“切勿多思,你昏迷了几日,身体虚弱。马车里备有干粮,你且用些。待到目的地,我再唤你。”
黎云安听从黎起的吩咐,找出干粮来,吃了一些,又问道:“大父,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我的师门。”
又赶了一日的路,行至沂水边。沂水上起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雾气,让人无法看得更远,不知道前路通向何处。
黎起将马儿赶去一边吃草,让黎云安拿着水袋去河边装水。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渺茫的歌声,像是从四面八方逼近,在雾气的掩盖下,分不清源头。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歌声袅袅,像是在爱人耳边轻喃,诉说心中的爱意,如怨如慕。
一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纸伞,乘着小舟,破开雾气,顺流而来。
黎起也听到了这阵歌声,眉头不由得皱起,满脸戒备,将黎云安牢牢地护在身后。
待到近前,黎云安才看清楚,此女梳着妇人的发髻,螓首蛾眉,妆容精致,左眼下的泪痣,令之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丝妖娆。一袭红色纱衣之下,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身侧却挂着一把刀鞘极为简朴的弯刀,两者之间的巨大反差,却令她透露出一种别致的美丽。女子将整张脸都掩在伞下的阴影中,丹唇轻启,唱着那远方的歌谣。
小舟靠岸停住,女子撑着伞,缓步而下。走至黎起面前,行了一个福礼,“匠鬼先生,毕姬有礼了。”身段婀娜,姿态fēng_liú。
“毕夫人来此所为何事?老朽还有事,须得先行一步,还望毕夫人见谅。”黎起说完,便拉住黎云安准备离开。
“匠鬼先生自去便可,您身后这位黎姬公主可走不得。”
“不知我这孙女何时得罪了毕夫人,老朽在这替她在这儿向夫人赔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女子听闻此语,轻笑了声,果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左眼下的泪痣更加使之惹人怜爱,只可惜面前两人,一人是老者,一人也是女子。“毕姬乃小辈,担不得匠鬼先生此礼。若是当真她得罪了我,看在匠鬼先生的面上,毕姬岂会追究,只是如今乃我家主人相邀,想请黎家女郎过府一叙。”
黎起知道来着不善,如今此事无法善了。毕姬虽是女流,成名时日尚短,可一手弯刀却使得出神入化,他不善武艺,也没把握能完全胜过她。若是只有自己,脱身不难,只是身边还多了个黎云安,恐怕现今无法护她周全,如此只能暂时将毕姬引开,让云安先行离开。
思量间,黎起低声嘱咐云安:“一会儿你先走,往东北方向,去越城里的宫家私塾等我。若我一月未至,你便将予川送往城南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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