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刚刚抱婆婆上马的时候,那太过纤细的腰身和过轻的重量,着实吓了黑豫一跳,平时见婆婆穿着宽松的衣衫,还以为她是个胖妇人,却偏偏没想到她会如此瘦弱,那她怎么居然想在夜里独自骑马出去找忧儿?
这丑婆婆太过神秘,聪明如她,却偏偏倔强而不愿意妥协。她知道家禽也有瘟疫,她通晓多种语言和文字,熟读诗词歌赋,会作画,会抚琴,会下棋,甚至会做纸鸢和木偶,她知道的太多,这些鸟叫什么名字,这些花叫什么名字,这些草有什么作用,她都知道。可就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却偏偏不愿意提起关于自己的一切,她的家人呢?她原来生长的地方呢?她都不愿意说。甚至,因为她知晓的语言太多,所以也没有办法猜想她是什么民族。总之,她是一个谜,对于她和她抱来的忧儿都一样,她为什么也要求忧儿学习那么多呢?没有人能够明白。
沉默一直延续到他们走出死亡森林。
香宁终于按捺不住,这不该是他一个爱笑爱说话的年轻人跟一个丑妇人之间该有的沉默,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比较正常的问题打破了这沉默:“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圣城?”哪怕她明知道答案。
“呵呵,我不记得了,也许离开过,也许没有离开过,可记忆中的确没有离开过。”
“那你知道该如何去找忧儿他们?”
“我以为婆婆会知道,因为婆婆比任何人都聪明。”又是这种理所当然,香宁实在没有办法将现在的黑豫跟以前的黑豫联想成为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无论她如何套爱者的话,可爱者就是不愿意透露此行黑刖的任务,说是圣王的成长历练,除了圣王跟长老们以外,都不能说的。
“我不知道。”香宁直截了当地说道。
黑豫听后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找到一个婆婆不知道的事情了,真有趣。”
听着那莫名其妙的笑声,他果然不是以前的黑豫,香宁只能这么想。
“婆婆,你是哪里人?”夜漫长,路也漫长,无聊也有无聊的打发时间的方法,黑豫随口问道。
“……”按照惯例,香宁是不会回答这类问题的。
“那婆婆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的语言?”
“……”
“婆婆会做很多好看的纸鸢,难道婆婆以前是卖纸鸢的?”
“……”肯定不是。
“啊!我知道了!婆婆以前一定是大家闺秀,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出来卖纸鸢为生!”想象力真丰富啊。
“这条路是去哪里的?”为免他继续发挥他的想象力,香宁只好打断他。
“我不知道啊。”
“……”香宁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片刻之后:“婆婆是卖画的吗?”
“……”
“难道是夫子?”
“……”
“难道……”
“你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在山坡上?”香宁是被逼的,才会用这个问题来打断他无止境的想象。可这么多年来,香宁明明就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和作息,那个时候他该已经入睡,并且会在半夜爬起来去那个温泉中守候,她了解,只是无可奈何。
“哦……”片刻沉默之后,黑豫才徐徐地说出答案:“婆婆见过一只白狐吗?雪白的狐狸,八年前见过它一次,八年后的这个晚上再次看见它,可是这一次,它却往山坡上跑去,然后又消失了……所以,我就躺在草地上了。我原本以为,会有仙女出现,结果,婆婆却出现了。”然后是失笑。
愕然,香宁心中忍不住产生心悸,是白狐?
“婆婆,你见过那白狐吗?”
“……”香宁决定佯装睡觉,不再搭理他。任性地把所用的重量放在他的胸前,紧靠着他唯一的臂膀,即使在那么高的马上,香宁也能非常放心地睡去。果然,她很快便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连日来担心忧儿没有好眠过的关系,总之,这个夜里,在马背上,在这个男人的胸前,在他的臂膀中,她睡得十分安稳。
月牙随着马儿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前进,一会躲在树叶的背后,一会又露了出来,照在香宁的黑纱上,黑豫低头便能清楚地瞧见她脸上的疤痕及皱纹,她明明该有无数的故事,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她,熟睡后却象个孩子?抑或只是黑豫自己的错觉?
低头深深地吸取这好闻的香味,黑豫真想知道,婆婆身上的,到底是何种花香?
他刻意将马儿的步伐变缓变慢,不希望颠簸影响到老人家的睡意。这三个月以来他都清楚,婆婆并没有好眠,每天夜里,她总会挑灯开门眺望,许久都不愿意入屋。她明明就非常爱忧儿,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恰恰相反,为什么呢?没有人知道。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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